做這些事情時,方恕則始終盯著屏幕,盯著那個名字,幾秒鐘後,他終於伸手,面無表情地掛斷來電,又將手機靜音,屏幕朝下反扣在桌柜上。
模模糊糊的,他腦子裡閃過一串數字,是秦咿使用過的手機密碼。
……
秦咿從衛生間出來時,病房裡已經沒了音樂聲,她將蘋果削皮切塊,放在餐盒裡,遞到方恕則面前。方恕則沒接,秦咿也不惱,轉而放到一旁的桌柜上。
「你搬到春知街後,我去找過你。」方恕則瞥著蘋果,笑了笑,聲音卻是冷的,顯得很割裂,「那天下著雨,我看到一個男人送你回家,以為你交了男朋友,本想扭頭走開不打擾你們,但是,離開時,我看到了那人的車——」
秦咿睫毛一顫。
方恕則淺笑著,繼續說:「帕拉梅拉——梁柯也十六歲時收到的禮物,牌照的尾號是家裡小狗的生日。同一款車型他還有輛銀色的,但很少開出來,大部分時間丟在車庫吃灰——買車像買玩具,這種堆金積玉的生活,你也喜歡嗎?」
「我喜不喜歡不重要,」秦咿說,「重要的是,你和尤崢很喜歡。」
「我知道你看不起尤崢,也看不起我——」方恕則不緊不慢,「卑鄙的混蛋不配得到同情。那梁柯也呢?一個婚內出軌搞出來的雜種,就有權享受這一切嗎?」
秦咿心臟猛地一跳,但她知道自己什麼都不能問,必須等方恕則主動說下去。
方恕則沒讓秦咿失望,很快說到重點——
「梁競申做了半輩子生意,何其精明,他知道,如果有了血脈上的牽扯,梁慕織將永遠無法擺脫尤崢,就像把一隻貪婪的水蛭捧在手心裡。所以,結婚前,梁競申親自挑選醫生,給尤崢做了個小手術,讓他無法有孩子——」
「為了入贅,尤崢放棄生育,但梁慕織是個好奇心旺盛的女人。她想知道做母親是什麼滋味,又不打算甩掉對她百般討好的尤崢,就找了個才華橫溢的指揮家做情人。」
秦咿心裡沒有太多震驚的情緒,只覺荒謬,這些人,這些事,都扭曲至極。
方恕則始終是要笑不笑的樣子,神色模糊,他繼續說——
「指揮家並非獨身,也有結髮多年的妻子,梁慕織驕縱成性,為了挑釁原配,故意選在原配和指揮家的結婚紀念日生下樑柯也,甚至寄送過滿月宴的邀請函,逼得原配重度抑鬱,疾病纏身。」
「即便無一家媒體敢白紙黑字地報出來,橋王千金偷情一事,也是港城上流圈子內人盡皆知的笑話。為避口舌,梁慕織常居國外,梁競申厭惡尤崢,更加厭惡梁柯也,將他單獨養在竺州,眼不見為淨。梁柯也空有一副好皮囊,實際上,從出生起,他的每一寸肉每一段骨,都有著恥辱的烙印!」
秦咿呼吸陣陣發僵,同時,她也明白了,方恕則是尤崢唯一的孩子,也是僅有的退路,正因如此,方恕則找上門時,尤崢才會待他格外親厚,甚至計劃著送方恕則出國。
梁柯也的身世,恐怕也是尤崢講給方恕則聽的,一面控訴,一面賣慘,拉攏方恕則的同時,還能為自己賺幾個同情分。
尤崢那點聰明勁兒,高不成低不就,都用來算計親近的人了。
方恕則叫了聲她的名字,「秦咿,你喜歡梁柯也嗎?像方瀛那樣被漂亮的外表所迷,還是像我和尤崢那樣,貪戀梁家的權勢?」
秦咿一頓,抬眸看他。
方恕則意味深長,「原來,我們是一類人!」
秦咿眼皮跳了下。
「論及無恥,梁慕織不輸尤崢,甚至更勝一籌。」方恕則接著說,「同樣出身難堪,憑什麼梁柯也活得逍遙自在,我卻飽受苛責,家沒了,親人沒了,連事業都要被砸碎!」
「若行惡得惡,必遭惡報,那麼,尤崢逃不過,梁慕織逃不過,我逃不過,梁柯也同樣逃不過!」
最後一句話,方恕則是以一種咬牙切齒的狀態說出來的。
話音落下,房間內空氣近乎凝滯,格外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