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翎羞惱地推開他,「你自己采吧!」
小舟在藕花深處輕輕搖晃,盪開一圈圈漣漪。
亥時,院內炊煙悠悠升起,菜餚香氣四溢飄散。
烏仞熟練地往爐膛內添柴,火焰燃燒噼啪作響,映照著他的臉龐,暖意融融。
「早聞齊疆的定海神針,國師大人,武藝高強,能在萬軍之中取敵首級。今日得見,原來於灶前也是遊刃有餘。」
崔羌雙手各拎著野兔和野雞,嘴角勾起抹笑,漫不經心道。
烏仞直起身子,拍了拍手上的灰塵,看了眼來人,淡聲道,「毛色鮮亮,不錯。」
言下之意,自是他五十步笑一百,誰也別說誰。
崔羌也不惱,臉上依舊掛著散漫的笑,「國師過譽了。你還是快些養傷,早日回齊疆才要緊。」
烏仞微微挑眉,目光在崔羌的傷口處停留片刻,問道,「王爺這傷,怎麼不見有好轉的跡象?」
同為習武之人,烏刃瞭然,崔羌這傷,根本就是故意為之。
那日,明晃晃的一刀刺來,以崔羌的武功,本應躲開,可他卻紋絲未動,硬生生地受了這一刀。只不過他看到了朝他奔來的穆翎,那眼中直露出的擔憂讓他忍不住想賭,賭這一刀下去,穆翎會重新回到他身邊,像以前一樣滿心滿眼都有他,不再對他冷眼相待,趕他離開。
事實正如他所想,他賭對了。
自那日後,穆翎每日辰時與亥時,都會準時出現在他面前,手中拿著藥,神情專注地為他處理傷口。
即使偶爾被崔羌模稜兩可曖昧不清的言語撩撥得面紅耳赤,也會強裝鎮定,繼續仔細上藥,然後再逃似的跑出屋門……
崔羌想到這些,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露出一抹真心的笑意。
片刻後,他轉頭看向烏仞,正色問道,「你們打算何時啟程回齊疆?」
烏仞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將目光投向了院子裡。
院內,鳳蟄與穆翎正坐在竹椅上,兩人的身影相依。微風拂過,好不悠閒。
鳳蟄年紀尚小,臉上笑容真摯,一顰一笑間都散發著少年人獨有的鮮活,這般無憂無慮的模樣,在齊疆鮮少見得。
崔羌的視線也隨著烏仞的目光望去,沉默了一會兒,他緩緩說道,「原本是打算放手了,遂了他的意,讓他隨你們去。可如今看來,貴國情勢危急,國主自身難保,本王實在放心不下,怎能讓他在此時跟著你們去齊疆受險。」
烏仞沒有反駁崔羌的話。他心中明白,崔羌所言,雖有私心,但也並非全無道理。
第89章
夜幕降臨,山間小徑被月光鋪滿,蟲鳴鳥啼相伴,院中木桌之上,四人圍坐,笑語歡聲不絕於耳。
「小葉哥哥吃菜。」
鳳蟄面上帶笑,夾起一筷子青菜放入穆翎碗中,對上穆翎溫和目光的剎那間,雙眸卻陡然瞪大,尚未全然鋪展的歡愉瞬間僵在臉上,整個人直挺挺地向後栽倒。
手中的碗筷應聲落地,「哐當」 一聲脆響,打破了這一瞬的祥和寧謐。
「小鳳?」穆翎立即伸手去扶。
可不及對面的烏仞本就反應機敏過人,見此變故,他身形疾如閃電,長臂一伸,第一時間便將鳳蟄穩穩攬入懷中。
緊接著,修長的指尖迅速搭上鳳蟄的手腕,「一息四至,是寒濕之毒。」
穆翎抬眼看著烏仞,把脈的手都在細微顫動,「可具體是何毒我不知道……」
須臾之間,烏仞原本平和的面容變得凝重陰沉,他眉心擰緊,口中沉聲道,「是冰靈毒。無色無味亦無反應,用毒需至少兩年之久,一旦出現昏厥之症即是毒性深入肌理。」
聞言崔羌也不由得皺緊了眉。
連一國國主都敢下毒,齊疆宮闈內,究竟是怎樣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虎豹?
烏仞難得顯露出些憤怒的情緒。
好好的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暗算,還一直未發覺,是神仙也該惱了。
事發突然,穆翎擔憂道,「可有解藥?」
「解藥此地沒有。拖不得了,貧僧即刻啟程回齊疆。」言罷,他彎腰抱起昏迷不醒的鳳蟄,大步流星地朝著院外走去。
行至門口,忽腳步一頓,他回首望了眼穆翎,目光中帶著問詢之意。
是一起走還是留下來?
月光將這方小院輕柔籠罩,穆翎此刻卻眉頭緊鎖,被愁緒侵占,澄澈的眸中滿是猶豫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