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剛一下雨,這邊田地里就急匆匆招呼腿腳利索的小伙子瑜大寶把牛牽回家裡,還吩咐了必須帶進屋裡,不能淋著半點雨。
牛牽進屋裡了,就在堂屋裡,因著這是全家單塊地方最大的,其他屋放了床桌子柜子便也沒多餘的地兒落腳了。
最多的一個屋放了兩三張木床,進門就是床,床和床之間也幾乎沒有分隔的空地,衣服各人也沒有多少件,就乾脆疊放在床頭床尾,若是冷了還能拿來加蓋被子。
放置衣服雜物的柜子其實就一個,是老太太的那屋,那是老太太得意了一輩子的陪嫁。
這麼窮的家,今穠開始很不習慣,吃不習慣,睡不習慣,與人相處更不慣,現在時日久了,倒也還好。
反正她想不起來她從何處來,又該去往何處,這裡便是她落腳的唯一的地方,她一睜開眼睛就在這裡,被當時年紀不大的生哥從河邊救起,瑜生身體弱,為了救她,自己沾了一身水,好不容易都上來了,回家還病了一場。
想著這些事,今穠也沒忘了手上的動作,拿了兩塊布巾,這是舊衣服破到縫不上了索性剪了做成小號的給孩童穿,這布子便是裁剪下來的邊角料,拿來擦身擦手擦頭髮。
瑜大寶揮揮手說不用。
「我一身臭汗,哪用得著這個,回頭把布擦壞了。」
看見今穠拿另外一塊布給牛擦身子,倒也不見怪,反倒說:「還是穠穠想得仔細,給它擦擦,擦乾淨了不會生病。」
要是牛病了,自家春耕耽誤不打緊,牛看病可是一大筆費用,若是其中出了什麼差錯,自家可擔不起這個責任,村長鐵定會把自家逐出村籍的!
今穠不知自己從何處而來,卻時常嘆息這個家的貧窮。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受,莫非她從前出身富貴?可若是富貴的話,也不見她過分驕矜。
雖粗糧難以下咽,習慣些日子也能入口,雖住處簡陋也會漏風漏雨,但卻鮮少生病,雖不習慣與大嗓門粗里粗氣的人說話,卻能包容各式各樣不同的人,久了倒覺真情實意。
她覺得自己從前出身或許不富貴,但應當見識過些世面,身體狀況也算良好,也許還讀過書,生哥的書本她初時看不慣上面的文字,卻能看懂意思。
如今也都看慣了,寫是有些生疏,多練練倒也還能見人,有時還會莫名寫出一個兩個缺了筆畫的簡單的字,她卻知道這是個什麼字,也知道同哪個字的意思,莫非她連文字都跟人不一樣,還是會憑空造字?
七想八想的,老牛低著頭,享受她輕柔仔細地擦拭,很快擦乾了,今穠把布拿開,準備拿去洗洗,老牛頗通人性,抬了抬腦袋用角輕輕頂了頂她手臂,似是挽留也似是謝意。
今穠笑著摸摸牛的腦袋,「洗洗就回,雨若不停,你便一直留在這屋裡不用去幹活了,我就只能一直陪著你待這裡,到時候你可別嫌我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