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江暫時回不去了,這場差點將人打包帶走的洪水敲響警鐘,在濃霧散盡、能見度回升之前,接下來的路只能靠雙腿來走。
天色昏暗,渾濁的濃霧將傍晚染成了午夜,曲徑通幽的山間小路不著村不著店,從空間出來後,三人一致決定原地休整一夜。
挑個塊平整的空地將帳篷搭起來,顧孟然從空間拿出一個打氣筒、一疊全新未開封的戶外充氣床墊,吭哧吭哧地打滿氣。
地板太硬,睡袋太熱,充氣床墊正好合適。
第一次用麻煩了點,但明早走的時候不放氣,直接收進空間,下次用就方便了許多。
氣溫明顯升高,給床墊充個氣而已,顧孟然熱得滿頭大汗。不過當他掀開帘子從帳篷里出來時,一切都是值得的,不算美妙的心情頓時多雲轉晴。
雜草叢生的荒地徹底大變樣,簡易三角帳篷矗立在道旁,門前摺疊桌椅整齊擺放,桌上戶外電源閃著信號燈,兩盞戶外照明燈懸掛在帳篷邊上,將晦澀的黑暗照亮。
好日子到頭了,往後每天都是這種日子。
條件允許的話,還是儘可能地過舒坦一些。
鬼門關里走一圈,又餓了一天的肚子,顧孟然不願委屈自己吃速食。反正桌椅板凳都搭好了,他索性取出煤氣罐和鍋碗瓢盆,挽起袖子開始做飯。
肚子餓了,花樣就不整了。
蒸上一鍋米飯,剁一隻鮮雞,再切三個土豆,三個薄皮青椒,洗巴洗巴直接一鍋燒。
乾花椒干辣椒、姜蔥蒜大料,再來半塊火鍋底料,熱油一炒別提多香,可以說是燒鞋墊都難吃不了。
焯過水的雞塊下鍋翻炒均勻後,加入老抽料酒,最後加水沒過雞塊,鍋蓋一蓋,顧孟然徹底閒了下來,托腮蹲在灶邊上琢磨起來。
待在風翼號還好,每天現煮現做也不嫌麻煩,可這齣門在外,趕一天路還要在外邊支個灶做飯……直接戴上痛苦面具。
顧孟然後悔了,早知現在,當初在風翼號就不該躺平,閒來無事多做點吃的放空間裡,出門後即拿即吃,不耽誤時間還能隨時吃上好的,甚至連加熱都省了。
失策啊!
現在已經沒這條件了,顧孟然只能想想,耷拉著腦袋嘆上一口氣。
「孟然。」
頭頂落下一道陰影,略微沙啞的嗓音在身後響起。
顧孟然跟沒聽見似的,頭也沒抬一下。
梁昭並不介意他的無視,屈膝蹲在顧孟然身旁,鼻尖微動嗅著空氣中的麻辣香,近乎討好道:「好香,還是你的廚藝好,和餐廳里的味道一樣。」
「我好像聞到了火鍋味,放底料了?」
緩和氣氛的開場白並不奏效,任憑梁昭磨破嘴皮子,顧孟然恍若未聞,愣是一聲不吭。
梁昭還未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目光從燃著火焰的灶台轉移到顧孟然臉上,放低聲音誠懇道:「對不起,今天是我考慮不周,但——」
「但你是為了我好,不想連累我們,」顧孟然倏地抬起頭,瞪大眼睛看著梁昭,大聲質問道:「所以才會在洪水來臨前鬆開我的手,然後準備一個人去死,對吧?」
洪水襲來前一秒,顧孟然分明碰到了梁昭。可梁昭似乎覺得來不及,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自作主張鬆開手。
還好顧孟然及時察覺他的意圖,死死攥著他不肯撒手,有驚無險地把他收進空間,要不然,梁昭別說蹲在這兒跟他說話了,估計連屍體在哪都找不到。
顧孟然窩著一肚子火,把梁昭收進空間就不再搭理他,如果不是外公非要見,他甚至想著把梁昭關起來,關兩天再說!
顧孟然不擅隱藏情緒,他的憤怒梁昭看在眼裡。
梁昭沒有為自己辯解,凝眸緊盯著顧孟然,沉吟幾秒後再次道歉:「對不起,當時情況緊急,我忘了你還有空間。」
「哦,意思是沒有空間你就可以這樣做?」
顧孟然一頭扎進牛角尖,氣得渾身發抖,眼眶瞬間紅了,「我知道你梁昭,你嘴上答應得好好的,和我們是一家人,結果呢,你還是把自己當外人,遇到危險第一個想著犧牲自己!你當自己是可以隨時丟棄的犧牲品嗎?」
一想到梁昭可能會死,顧孟然聲音驟然拔高,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他迅速別開臉,掀開鍋蓋翻炒雞塊來掩飾自己失控的情緒。
熱油與炒鍋碰撞,繚繞的煙霧升騰而起,亦如僵硬的氣氛,瀰漫在兩人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