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冬揉了揉眉心,帶著些許無奈道:「日子一天一天地過。村裡有存糧,度假村有商店、超市,還有小吃店,我們在廢墟里翻出不少物資,人最多的時候我們都沒缺過吃的。開始都說好了,留在村里哪也不去,可等不到救援,那些遊客陸續離開之後,我們其中部分人也開始動搖了。」
「一部分人覺得我們也應該離開,留在村子裡只是坐以待斃,但段哥覺得外面的情況不容樂觀,村裡的人又多,尤其是上了年紀的,不適合到處奔波。」
一方主張離開,一方主張留下,不知不覺中,村子裡的人分成了兩派。意見不統一,誰也說服不了誰,矛盾就此產生,隨著時間推移一點一點地升級。
濃霧漸散,極熱到來之前,某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主張離開的那一部分人真的離開了。他們走得很乾脆,未留下隻言片語,還帶走了村里人共同收集的,絕大部分物資。
「其實物資都無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吃的沒了還可以再找。關鍵是……」小冬雙手握拳,咬牙切齒道:「他們說走就走,一走還走那麼多人,而且大多都是年輕人。」
「現在村子裡的情況你也看得到,除了每天出去幹活那些人,基本是上了年紀的。說好聽點是他們走了,說難聽點……他們拋棄了我們這些累贅。」
話題太過沉重,小冬耷拉著腦袋,像是籠罩在一片陰影中。看得出,他難過不單是因為失去物資,更讓他難以接受的,應該是同伴背叛。
畢竟不是本村人,顧孟然無法和他共情,站在偏理性的角度安慰道:「不值得難過,只是共住在一個村的人而已,道不同不——」
「一個村的人而已?」小冬吸了吸鼻子,笑出了聲,「你知道嗎?帶頭鬧著要離開的人其實是我表哥,還有我的髮小、堂姐……我們村真的沒那麼大,同齡人從穿開襠褲就認識了,可以說是從小玩到大。」
「如果這些親戚朋友都不重要,那家裡人呢?我到現在都想不明白,他們怎麼狠得下心。剛才不說話那個阿姨你記得吧,她是我二姨,也是我表哥的媽,親媽!」
顧孟然倒吸一口涼氣,瞳孔猛地縮了一下。
一個村並非一個集體,離開也好,留下也罷,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選擇。拿走與同伴共同收集的物資頂多算不太道德,可拋下家人獨自離開?會不會有點太狠了。
剛才那個阿姨……親生兒子帶頭離開,唯獨將她丟下,被拿走物資的村民心生怨恨,就算明面上不說,背地裡恐怕也不會待見她。
難怪剛才那種態度,嘶,這處境未免太尷尬了。
雖說事不關己,但這話的衝擊力太強,顧孟然緩了好一陣兒才回過神,好奇地問了一句:「他們所有人都沒有帶走家人?會不會有什麼誤會?」
小冬遺憾搖搖頭,「沒啥誤會,大部分還是把家人帶上的,只有一小部分,畜生不如的東西!」
「人跟人的差別咋這麼大呢?我段哥沒爹沒媽,吃百家飯長大的,他就記得村子的好,再苦再難也沒有想過放棄誰。我二姨一個寡婦,省吃儉用供我表哥上學,到頭來,養了這麼個白眼狼。」
似乎只是單純的發泄和傾訴,顧孟然已經做好了聽完故事便面臨邀請的準備,可到最後小冬也沒有提過半句。
傍晚六點半,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曬了一天魚的顧孟然隨小冬來到「食堂」時,其他人已經圍著圓桌吃了起來。無須特意尋找,梁昭端著兩隻海碗站在一旁,顧孟然剛剛進屋他便迎了上來。
晚飯照樣是土豆配乾魚,從梁昭手中接過碗筷,顧孟然帶著他掉頭往門外走。
屋裡人太多了,嗓門一個比一個大,吵得人耳朵疼。
吃飯還是得找個清靜的地方,兩人來到屋外,在屋檐下找了個淋不到雨的台階坐下。
去了皮的土豆蛋子一口一個,顧孟然是真餓了,一連吃了好幾個才放慢速度,鼓著腮幫子問梁昭:「今天怎麼樣?劈柴累不累?」
「不累,幾個人配合,比砍樹輕鬆很多。」梁昭如實回答,說完偏頭看了顧孟然一眼,「不過我寧願上山砍樹。」
顧孟然下意識反問:「為——」
剛說出一個字,抬頭對上樑昭似笑非笑的眼神,顧孟然瞬間懂了,用手肘輕輕撞了他一下,「膩歪。」
一大塊魚肚子肉落進碗中,顧孟然愣了一瞬,旋即夾起往嘴邊送,喉嚨里溢出一聲輕笑,「不問問我今天幹嘛去了?一點都不關心的是吧?」
梁昭:「熏魚或者曬魚?」
「你怎麼知道!」
梁昭低笑一聲,「你身上很大的魚腥味。」
「很明顯嗎?」顧孟然揪起衣領嗅了嗅,「被醃入味了,我聞不出來。」
「還好,挺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