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孟然深吸一口氣,「因為我沒事了,想通了。」
重活一世,和上輩子截然不同的軌跡,顧孟然沒想過還能碰到永躍號和董鴻博。畢竟實打實地經歷過,離死亡最近的一次,沒點兒心理陰影是不太可能的。
罪惡的遊輪、道貌岸然的船長,只需遠遠看一眼,很輕鬆便勾起那些不愉快的回憶,和深埋心底的恐懼。
報仇,為上輩子的自己報仇!
顧孟然見到董鴻博的第一反應。
而一通怒罵,一通發泄後,他漸漸冷靜下來,意識到自己現在並非一個人,他有船有家,有親人朋友,還有愛人。
遇到永躍號的時間比上輩子早,不清楚對方的情況,不清楚對方到底有多少人手,簡直是兩眼一抹黑,真想在人眼皮子底下做點什麼,非常困難。
都說幸福者退讓,無意間踩到狗屎,換一雙鞋就行了,為了出一口惡氣,為了一群惡犬把自己和家人搭進去——不值得。
顧孟然勸了很久,終於說服自己,換來一句想通了。
話音漸漸消散,梁昭一瞬不瞬地看著他,也不說話。
顧孟然被他看得莫名有點心虛,梗著脖子別開臉,「幹嘛這樣盯著我。」
「沒事,想通了就好。」梁昭眼眸低垂,笑意凝固,手臂用力將他抱得更緊了。
沒留意梁昭的神情變化,顧孟然信以為真。
緊繃的神情緩緩放鬆,顧孟然埋在梁昭懷中思考了幾秒,戳了戳他的胳膊,又道:「你應該也知道,夢和現實有一定的關聯,那群人多半不是什麼好東西,我覺得我們還是有必要提醒一下村里人,告訴他們不要上船。」
剛才在堂屋的時候,顧孟然有一半時間都在走神,明顯沒注意到其中細節。
梁昭揉了揉他的腦袋,神情愈發凝重,「有點麻煩,他們不是在商量,是在威脅。明天是一個期限,如果芳姐沒能給出滿意的答案,他們可能會使用暴力手段。」
「不能吧?」顧孟然愣了一瞬,「村子裡一百多號人,就算年紀稍微大了點,可勝在數量多啊,一人一棒也能把他們打出去吧?」
梁昭篤定道:「船上還有人,大部分是年輕人。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但他們肯定有把握才會來走這一趟。」
顧孟然倒吸一口涼氣,「那也很奇怪,董船長可不是什麼大善人,他有把握直接動手不就行了嗎?還玩先禮後兵這一套?」
「再怎麼說村里也有一百多號人,如果不是壓倒性優勢,直接動手的風險還是很大。我猜雙方人數差距不大,當然最主要的,他們有小周。」
梁昭唇縫中溢出一聲嘆息,「小周本就是石金村人,看樣子他之前在村裡的話語權不輸於段月宴和芳姐,他的話非常有說服力,也不用說服所有人,動搖一部分人心就足夠了。」
後背莫名爬上一股涼意,顧孟然目光呆滯地看著梁昭,低聲喃喃:「是啊,他們根本不需要這些上了年紀的人,他們要的只是物資。村裡的物資都是大家一起囤的,到時候一部分人願意走,一部分人不願意走,他們自會因為如何分配物資而產生矛盾。」
一村人齊心協力,一致對外,尚有反抗之力。
可看似牢固的集體關係往往十分脆弱,一點點利益即可打破。屆時分崩離析,逐個擊破……
而董鴻博心狠手辣,不論選擇離開還是留下,這些村民都很難有好結果。
人非草木,當了快一年的鄰居,顧孟然打心眼裡喜歡這個村子,尤其是憨憨的小冬、重情重義的芳姐和話很多的嬢嬢們……
「哐當!」
沒等顧孟然想好對策,身後木門被人重重推了一下。
插著門閂,打開一條縫隙的木門又彈了回去,門外傳來一道熟悉的男聲,「奇怪,咋打不開了,門壞了?」
「小冬?」梁昭出聲詢問。
「梁、梁昭?」小冬疑惑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門裡門外皆安靜了一瞬,梁昭鬆開懷抱里的顧孟然,順勢抬手挪動門閂,將木門打開,帶了一身潮濕水汽的小冬呆呆站在門口。
大眼瞪小眼,一時無話,最後還是小冬打破沉默,看著梁昭又看看顧孟然,沒好氣道:「找了你倆半天,結果在我家躲著,還把門鎖了?」
梁昭理所當然地點點頭,「你家離得最近,借你家用一用。」
「那群人呢,今晚真就在村子裡住下了?」沒給小冬埋怨的機會,顧孟然趕忙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