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條巷子都有人把守,那些人就跟不用睡覺似的,一整夜都在村子裡遊蕩,出門上個廁所都要被拉著問幾句。
情況不太妙,永躍號對村子的防守遠超預料,從一開始的自信脫身,到現在的焦灼不安,顧孟然的心情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床很軟被子很暖,但顧孟然翻來覆去,睡不了一點兒。
腦袋枕著手臂,從平躺換成側躺,顧孟然唇縫中溢出一聲微不可察的嘆息。
就這麼一個淺短的音節,身旁立刻傳來關切地詢問:「怎麼還沒睡?天都快亮了。」
轉了個身剛好面向梁昭,顧孟然在黑暗中對上那雙漾著微光的眸子,心中沒有半點旖旎,眉頭越擰越緊,「愁啊,今晚出不了村,明天白天想走就更難了。我們還有空間兜底,可風翼號還在湖面上停著,萬一要是被人發現……」
「別太擔心,他們現在重點關注石金村,沒空去探查湖面。這個距離雷達偵測不到,風翼號暫時是安全的。」梁昭有理有據地分析,藏在被窩裡的手輕輕握住顧孟然的手。
顧孟然有些煩躁地抿了抿嘴唇,「可是我們一夜未歸,又沒辦法聯繫,我就怕……怕外公會找過來。」
「想什麼呢?」梁昭語氣輕柔,為了緩解顧孟然的情緒,特地用了開玩笑的口吻:「外公是初入社會的愣頭青嗎?我們以前一直按時回家,突然夜不歸宿,他們肯定能意識到情況不對。」
「放心,不會貿然找過來的,船上有皮筏艇、柴油艇、望遠鏡,外公和鄭奕傑都是聰明人,他們會採取更安全的方式來了解情況。」
顧孟然緊擰的眉頭緩緩舒展,眼巴巴地看著梁昭,「真的嗎?」
「真的。」梁昭十分篤定地點點頭。
有被安慰到,盤旋在心頭的不安散去了些許,顧孟然呼出一口熱氣,「那我們明天、今天怎麼辦?現在還不知道芳姐他們到底怎麼打算的,萬一打起來或者被逼著上船,我們好像也只能跟著村里人一起行動。」
「怕嗎?」梁昭揉了揉他的頭頂,不答反問。
顧孟然搖搖頭,「怕倒是不怕,就是不知道怎麼辦。」
雖有空間兜底,但人越多越不能使用空間。畢竟一個保命空間可比物資矚目多了,顧孟然不打算用自己來吸引火力。
如若使用空間,最好是現在就躲進去,玩一出憑空消失。就算那群人以為他們跑了,就兩個人而已,不會大費周折去找,屆時等他們離開再從空間出來,可謂是萬無一失。
但這樣做的後果是——
冷眼旁觀,任由石金村自生自滅。
不是顧孟然狠不下心,關鍵是躲進空間還會與外界失去聯繫,萬一到時候外公和鄭奕傑找過來,被人打包帶走了他們都不知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雙方人數差距不大,只要團結一心,總有——
「吳嬢王嬢,你們在幹什麼!」
一聲高呼突然在巷子裡炸響,側躺在床上的顧孟然和梁昭對視一眼,默契而迅速地坐起身。
小冬家的次臥外面就是巷子,床又緊挨著窗戶,只需抬手掀開窗簾,微弱天光籠罩的巷子旋即映入眼帘。
斜對門,段月宴家堂屋門口,十多個鼓鼓囊囊的蛇皮口袋堆放在屋檐下,四五個嬢嬢忙忙碌碌,進進出出,扛著蛇皮口袋一個勁兒地往外搬。
遠處匆匆跑來一道人影,是一夜未歸的小冬,他喘的上氣不接下氣,張開雙臂往門口一擋,「把東西放下,你們要搬哪去?這到底是做什麼啊?」
小冬那大塊頭往門口一擋,扛著東西還真過不去。
領頭的吳嬢無奈放下袋子,拍了拍小冬的肩膀,苦口婆心地勸說道:「讓開吧小冬,我們已經決定了,跟著董船長一起走。他們說得對,村里待不了多久,到時候水一淹,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是啊小冬。」另一位嬢嬢圍了上來,「我們又不會游泳,現在不走難不成在這裡等死嗎?你也知道,我孫子今年才六歲,我還不想死,我還想看著他長大。」
「冬啊,我們不是那種喪良心的人,我們、我們只是拿走屬於自己那部分食物,不貪多。」
嬢嬢一個接一個地圍了上來,小冬又急又氣,堵在門口死活不讓,紅著一張臉反駁:「沒有段哥和芳姐我們能過上不愁吃喝的日子嗎?現在段哥還沒回來,芳姐還沒做出決定,你們、你們非要在這時候分家嗎!?」
「這話說的,沒有小宴和小芳我們的日子不過了?這些是大家共同的努力,我們也出了力,這些吃的用的本來就有我們一份。」
「別耽擱了!人家今天就走,再不上船就沒機會了。」
一張嘴說不過五張嘴,小冬急得都快哭了,啞著嗓子大喊:「段哥不是帶人在外面找船嗎?不要急成嗎?我們總會有自己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