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充當牽引繩,梁昭順利回到角落,他一隻手抓住扶手,一隻手死死抱著顧孟然,輕柔地安撫:「別怕,用力抱緊我,跟我站起來,一起慢慢往外挪。應該是機艙進水了,船徹底失去了動力,我們得離開,先到海面再躲回空間。」
哪裡進哪裡出,漁船隨時可能沉沒,如果在船里躲回空間避難,過些時日從空間出來,等待他們的或許是未知的深海。
立刻離開漁船前往海面相對更安全,就算肆虐的海浪將他們捲走,只要在入水的一瞬間躲進空間,出來時仍有可能在海面上。
但這樣做的結果……
「不!」
顧孟然回抱住梁昭,不但不跟他站起身,還將他用力往下按,也不讓他起來,瘋狂搖頭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想走出這個門?除非用膠水把我們黏在一起!」
狂風巨浪可不是鬧著玩,更不會跟人講道理,顧孟然可以肯定,一旦失去船艙的庇護,用不了一秒鐘,席捲而來的海浪瞬間便會將他和梁昭分開。
他空間在手,尚有一線生機,可梁昭呢?失去船艙庇護再和他分開,被捲入大海的肉體凡胎——必死無疑。
顧孟然抱著梁昭不撒手,不知是冷還是激動,嘴唇劇烈顫抖,隱隱能聽到牙齒磕碰的聲響,「就待在這裡!扛得住就扛,扛不住就躲回空間,就算和漁船一同沉入大海,大不了休養生息再慢慢潛上來,反正無論如何……你休想和我分開。」
「孟然,你聽我說,被推到深海可——」
「我不聽!」
梁昭還欲說話,被顧孟然蠻橫粗暴地打斷。
「你、你答應過我的。」顧孟然顫抖的聲音帶上了哽咽,隱匿在黑暗中眼睛淚光閃爍,「我什麼都不怕,就算和你死在一起都沒關係,但梁昭,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梁昭手臂用力收緊,恨不得將顧孟然揉進血肉里,明知對方看不見,他依然重重點下頭,鄭重承諾:「我知道了,一起生一起死,我們一起面對。」
遺言都快交代好了,做好了充足的準備,醞釀已久的「暴風雨」卻遲遲沒有到來。
透過風擋的確看見了海面上高聳的黑影,梁昭相信自己的眼睛。可一分鐘、兩分鐘……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懷中人止不住地顫抖,早該砸下來的海浪依舊沒有到來。
不僅如此,翻騰的海浪似乎正在慢慢退卻,波濤洶湧的海面漸漸歸於平靜,而劇烈搖晃的漁船得以喘息,短短几分鐘,驚險刺激的過山車變為無害的旋轉木馬。
「浪退了?」
嘈雜的海浪聲漸弱,梁昭和顧孟然在黑暗中對視一眼,默契地鬆開彼此,抓著艙內護欄站起身。
眼睛已經完全適合黑暗,透過破碎的風擋,被黑暗籠罩的海面一覽無餘。沒有高聳的陰影,沒有肆虐的狂風巨浪,溫和無害的水浪起起落落,仿佛剛才的危機只是一場幻覺。
剛才看到黑影的並不是這一面,梁昭沒有掉以輕心,趕忙牽著顧孟然從側窗挪動到駕駛台前,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
見他神色異常凝重,顧孟然立刻跟著看了過去。
夜色籠罩下,海面好似一灘濃稠的墨汁,波瀾不驚卻透著無盡的神秘。層層疊疊的波浪盡頭,一道高聳的黑影拔海而起,猶如深淵裡爬出來的巨獸,僅是模糊的輪廓都帶著令人心悸的壓迫感。
這是什麼鬼東西?浪?
雞皮疙瘩和渾身汗毛一同豎了起來,顧孟然神色大變,抱著梁昭胳膊死命拽,火急火燎道:「快,快跑!」
「等等。」梁昭似乎一點都不急,反手拉住了試圖帶他離開的顧孟然,沉聲道:「不像是海浪。剛剛看也在那個位置,一直沒有動。」
顧孟然聞言愣了一瞬,漸漸冷靜下來,當即從空間取出一個船用望遠鏡,重新望向昏暗陰森的海面。
能見度太低,肉眼只能看見模糊的輪廓,一眼晃過去明擺著就是一道巨大的海浪。但望遠鏡一舉起來,遠處「驚濤駭浪」被放大數倍,頓時原形畢露。
光滑的球鼻艏、高聳的艉樓、一眼望不到盡頭的……
那是——
「船!」
顧孟然驚呼一聲,激動得手都在抖。
生怕自己被凍傻了,凍出了幻覺,他趕忙將望遠鏡塞到梁昭手中,急急忙忙道:「好大的船,你快看看,我看到了艉樓、球鼻艏,應該是艘超巨型油輪!」
梁昭拿著望遠鏡,視線僅在前方停留了三十秒便放下手,緊蹙的眉頭緩緩舒展開,扭頭對顧孟然說道:「沒錯,確實是一艘船。」
似乎已經有了主意,梁昭拍了拍顧孟然的肩膀,神情凝重地分析道:「平靜只是暫時的,我們在海中,隨時有可能遇到更大的風浪。孟然,這是個機會,我們應該向大船求助,有更安全的交通工具我們才能更快地找到外公他們。」
「是這麼回事,我也是這樣想的。」顧孟然第一時間附和,說完才發覺不對勁,似有不解地看著梁昭,「你這……勸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