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後,顏知身上大傷沒有,小傷卻是不斷,這兒掐出塊青紫,那兒咬出個齒痕,都是再頻繁不過的。
比起第一回,皇帝做事收斂了許多,留下最猙獰的痕跡也只是些捆縛的勒痕,傷不到筋骨。
可即便如此,那剛入朝的大理寺少卿還是迅速的瘦脫了相。
頭幾個月,有一次,顏知醒來後問他:「季太醫,世上有什麼藥能讓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死去麼?」
季立春回道:「卑職只知治病救人,不懂害人的方子。」
他當然懂,可是他更清楚皇帝的臠寵絕不能死在自己手裡。
當時,顏知用懷疑的眼神看著他,但卻沒有追問,也再沒有問過類似的話。
日復一日,顏知的話變得越來越少,整個人仿佛麻木了,習慣了,又或者是學聰明了。
他表現出來的順從很快得到了回報,官職,府邸,金銀玉器,物質方面,皇帝沒有虧待過他。
當天子的偏愛變得昭然若揭,人們才開始挖掘背後的原因,於是朝堂中便開始盛傳什麼同窗之誼了。
人前人後,是兩種不同含義的「聖眷正濃」。
正因為季立春知道背後的那層含義,才覺得顏知人前的清高與莊重格外可笑。
分明是靠著色相坐上大理寺第一把交椅,竟也能得同僚的尊重,下屬的維護,這世道還真是笑貧不笑娼。
如今,就連他的身體也漸漸習慣了雌伏人下,已很少有吃不消的時候。皇帝卻還讓自己繼續照看,偶爾擦破個皮也要看一看,究竟是有多珍惜這副皮囊?
現下甚至讓自己每日為他診脈,還要搬入顏府,守著一個將死的老婦人。
當真是荒唐至極。
第50章 大衡秋祭
「顏大人,未免太記仇了吧?」
顏知從母親房中出來時,發現那一襲藍衫的季太醫正雙手抱胸站在門外等他。
季立春道:「卑職日前不過是一句調侃,陛下就真的讓卑職搬進顏府了,顏大人真是好大的能耐啊。」
顏知早已猜到,季立春必然會將此事算到他的頭上。
「不是我。」顏知開口澄清,卻並不指望對方能信。
季立春看了看四周裝飾華貴、燈火通明的顏府,有種身陷牢籠的無力感,嘆氣道:「事已至此,是不是的也無所謂了。」
「……確實如此。」顏知認同了這一點,想了想,將自己的袖子捋起,道,「也不必去別處了,季太醫就在這簡單切一下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