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卿可能已聽說了,朕記不起來許多事了。張禮說,朕與顏卿曾在民間同窗共讀,真是如此嗎?」
「……」顏知抬眼看了對方一眼,懷疑的眼神在對上對方真誠的注視後,慢慢消散了。
「回陛下,那不過是朝中以訛傳訛罷了。臣從未入學過青麓書院,更不曾與陛下同窗。」
「是這樣嗎?」趙珩似乎有些吃驚,看向張禮。
「老奴也是從人口中聽來的。」張禮解釋道,「加上陛下曾求學咸陽,顏大人的祖籍就是咸陽的涇陽縣,老奴便以為傳言是真的。」
趙珩搖了搖頭,苦笑道:「原是空穴來風。」
顏知的心慢慢的落了地。
方才那一句是他小心丟出去的試探,而趙珩的反應看起來是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顏知慶幸之餘,又覺得諷刺。
那個折磨了他十年的人,算不算是最終死在了他的手裡呢?
還是說,他其實活得好好的,只是忘了一切,便輕鬆的,徹底的洗脫了所有的罪。只留下身心俱疲的受害人,滿腹怨懟,無門可訴。
「不過……」趙珩又道,「既然重陽佳節,朕會出宮找顏卿對酌,想必朕與卿確是關係匪淺的。若非如此,卿的短劍怎會在朕的寢殿呢?」
他說的意味深長。
「……」顏知說不出什麼回應來,只是帶著短劍後退到幾丈開外。
趙珩看著退到遠處的顏知,輕輕嘆了口氣:「顏卿是怪朕麼?」
顏知未料這麼一句,警惕地抬眼朝對方看去,只見趙珩的眼睛如山色淨明,如秋水澄澈,不見分毫狠厲陰霾。
「顏卿是怪朕忘了情誓?」
「……什麼?」
「聽張禮說,朕專寵了顏卿八年,為了顏卿甚至不納后妃。那把劍便是朕賜予顏卿的信物。以劍定情,想來是取了故劍情深的寓意吧。」
這一瞬,顏知只覺得自己再一次被當眾剝去了尊嚴。
他看向張禮,眼神發出無言地質詢。
專寵?定情?故劍情深?
過往十年他遭受的一切,到了張禮嘴裡,就被粉飾成了這些形容?
可很快,顏知便又意識到,張公公也沒有什麼其他法子。
如果趙珩率先意識到了什麼,層層追問,難道要張禮告訴失憶的趙珩,作為九五至尊、一國之君的他,是怎樣在內殿書房裡強暴折辱一個臣子的嗎?
張禮作為侍奉趙珩的大太監,只能儘可能的粉飾趙珩那些行為的正當性。
想明白了這一層,顏知於是決定不再責怪旁人,轉而手握成拳,冷冷看著那個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