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何等脆弱,命運是何等難測,凡人之力根本無法對抗。
最珍視的,最心愛的,它說奪走便奪走,不留一絲餘地。
顏知坐在篝火邊,聽著不遠處孩子的哭聲,恰如當年,他在父親病榻前的悲哭。
一聲聲星隕如雨,重重砸在他的心上。
雖然這父子之情始於趙珩撒的彌天大謊,可七年過去,虛假的根卻長出了真實的果。
心中空無一物的趙珩,竟然也可以拿心頭血澆灌出真正的情感。如何不令人驚訝感慨呢?
就算顏知只是在旁聽著,也覺得趙珩哄孩子的方式實在爛到家。
一直以來,顏知只是不願與那孩子多親近,他若是想做,絕不會像趙珩這樣蹩腳。
可孩子卻照舊依賴這個失格的父親,非要往那沒有心的懷中鑽,哭求他的憐愛,只想留在他的身邊。
事實清晰擺在顏知的眼前,趙珩早已是那孩子心中至親至愛的父親了。
即便身為人父,趙珩還是趙珩,無情到可恨,全然不曾為旁人考慮過。
竟對一個哽咽不止,渴慕父愛的孩子說「分離在所難免」。
顏知實在是聽不下去了,這才起身坐到了兩人跟前。
「顏大人。」趙珏濕潤的眼睛看向他,生怕自己聽錯似的,小心地確認,「您是說……分離不是現在,還有至少……五六十年嗎?」
「自然。」顏知點頭道,「陛下正當壯年,身體康健,且又有季大人為首的各位太醫在旁調理,五六十年都是往少了說的。」
孩子淚濕的睫毛撲閃了幾下,又掰了掰手指,像是在算五六十年是多少個七年,然後才將信將疑的看向父親:「當真麼?」
趙珩也跟著眨了眨眼,訥訥看著顏知:「……當,當真麼?」
「當然。」顏知沒理會趙珩,只是看著孩子,「殿下,擦擦淚吧。再這樣,大黑狗可又要來了啊。」
趙珏破涕為笑,難為情的拿衣袖抹了抹眼角和淚水打濕的臉,又羞又惱道:「顏大人又取笑珏兒。」
「什麼大黑狗?」
孩子仰面看向趙珩:「父皇不知道麼?」說罷,拉了他的手,到一塊篝火能照到的岩石前,將顏知教會他的手影比了出來。
岩石上瞬間蹦出一隻活靈活現的小黑兔。
「這不是兔子嗎?」趙珩問。
「珏兒只會這個。顏大人只教了這一個。」
趙珩對一切都學的很快,單單看了一眼孩子的手勢,便輕鬆比出了同樣的手勢,然後他看著岩石上的大黑兔子,露出溫柔笑意來。
趙珏看著岩石上的大黑兔,像是突然想起什麼,蹭蹭跑到顏知身邊,拉著他起身,也拽到岩石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