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瑾年提到這個男人時,眼神里閃過明顯的憎恨。
宗聿不用多問,也能猜到這個男人是誰。他有些後悔問江瑾年這個問題,感覺像是在揭他的傷疤。
可江瑾年選擇開口,便是有讓他知曉的心裡打算。
男人自稱是被仇家追殺受了傷,江瑾年的娘親留下他,悉心照料,二人日久生情。那男人生的丰神俊朗,言談舉止有大家風範,和他娘親十分般配。
如果故事到這裡就結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的一段佳話。
可惜這只是一個故事的開始,男人的山盟海誓不過是騙取利益的花言巧語。
【江雲楓騙婚我娘,在我娘懷上我後,慫恿她離開家族,隨他到京都拜見父母。而到了京都以後,我娘才知道他有婚約在身,他一回來,兩家就要結親了。當初是他送聘求娶我娘,到了京都卻翻臉不認,要我娘屈身做妾。】
江瑾年說起來都覺得可笑,更別說他娘了。江雲楓不就是仗著他娘溫柔,又身懷六甲,遠在異地他鄉,沒有依靠,才敢如此不要臉地逼她就範?
可江雲楓忘了,她娘是溫柔,而不是軟弱可欺。她在江家住了幾天,江家上下就幾天夜不能寐,江雲楓甚至不敢上朝,藉口傷勢未愈,其實是守著他娘,就怕他娘把江家攪得天翻地覆。
為了能和秦家順利結親,江家上下隱瞞了他娘的存在,順帶連他也成了不能提及的禁忌。
【我和我娘八分相似,所以江老夫人看見我才那般激動。】
江瑾年只提到娘親和江雲楓之間的恩怨,至於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他為什麼會在莊子上長大,又失了聲音,他沒提。
宗聿沒再追問,他心疼地看著眼前人,江雲楓娶他娘親在前,而後悔婚再娶,讓嫡長子變庶女,這些事隨便拿出來一件都讓人氣憤不已,卻組成了江瑾年的童年。
「江家書香門第,江閣老一朝大儒,江雲楓還是我父皇欽點的狀元郎,怎麼能幹出這種狼心狗肺的事?」宗聿心裡來氣,為江瑾年打抱不平。
「我為什麼沒有早點認識你?如果我能早點認識你,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替你和娘親討個公道!」
宗聿心中酸澀,嘴角下彎,露出了難過的神情。
江瑾年聽見這話,微微走神,但很快又回神。他握住宗聿搭在桌子上的手,抬起他的手掌。
這雙手骨節分明,修長有力,小拇指指腹的側面有一道疤痕,從指尖一直到手腕處,因為傷的不是很深,傷痕在這些年裡逐漸變淺,不細看並不會察覺。
江瑾年摩挲著這道疤痕,異樣的觸感讓宗聿覺得有點癢。他看著自己的手,以為江瑾年對那道疤痕感興趣,道:「這是我小時候被利器劃傷的。」
江瑾年心道:我知道。
我不僅知道是什麼樣的利器劃傷了你的手,還知道你因為疼,一晚上沒睡好,第二天騎馬拉韁繩,滿手的血。
只是這些江瑾年還不能說,他佯裝驚訝,道:【殿下還記得是怎麼受傷的嗎?】
宗聿垂眸,神情有一瞬的失落,他看著那道傷痕,記憶也回到那個大雨滂沱的雨夜,他在外遊玩時得知戰場的變故,舅舅戰死,大表哥下落不明,不知生死。
他不顧侍衛阻攔,冒著雨趕路,半道上還救了個人。那個孩子和他同病相憐,剛剛失去相依為命的娘親,奔喪途中遭人追殺。侍衛幫忙解決了追殺他的人,宗聿的手是救他時被刺客劃傷。
宗聿對那個孩子已經只剩模糊的印象,但當時他們兩個人的悲傷和痛苦卻記憶猶新。
「我說是見義勇為,你信嗎?」宗聿問道。
【我信。】
江瑾年抬起他的手,親吻那道傷痕。
濕潤的觸感讓宗聿一驚,他抽回自己的手,驚疑不定地看著江瑾年,心臟砰砰直跳,緋色從耳朵根蔓延到臉上。
江瑾年看著空了的手心,道:【殿下,我很可怕嗎?】
宗聿搖頭:「不是……我……」
宗聿語無倫次,他是沒想到江瑾年會突然親吻他的傷痕。他看向四周,小福子和白榆不知何時轉身,兩個人對著剛剛冒尖的樹,想看出朵花來。
宗聿捂著自己的手,被唇觸碰的地方一陣酥麻。他的視線不由地落在江瑾年的唇上,因為身體才好,他的唇色淡如櫻花,只帶著一點粉。
他發現宗聿的視線,嘴角微揚,露出一抹笑意。
宗聿慌忙移開視線,強裝鎮定道:「不可白日宣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