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距離遠,反應遲鈍,宗聿還沒意識到。此刻換了位置,離得近,他明顯感覺到了灼人的溫度,驅散了夜裡的涼意,卻讓他的心沉入谷底,如墜冰窖。
宗聿的面上湧現了難以置信的神色,剛才的種種在腦海中閃過,如果真的是一片漆黑,江瑾年又怎麼可能把他弄出來?
「你……點燈了?」宗聿聲音乾澀,他害怕從江瑾年的嘴裡聽到答案,又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江瑾年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地嗯了一聲,聲音不大,卻如驚雷在宗聿的耳邊炸響。
巨大的恐慌在這一刻如同潮濕般將宗聿吞沒,他的神情僵在臉上,腦海中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心情來面對眼前的這一幕。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去觸摸那點灼熱的火光,仿佛想以這樣的方式來看清眼前的一切。
可火光依舊,他的世界仍是一片黑暗。
宗聿扯起嘴角,露出一抹難看的笑,似苦澀,又似自嘲。
他歷經過生死,從戰場中廝殺出來,受過傷,流過血,倒下過,最後都重新站起來。他的驕傲不允許他在一個地方跌倒就在一個地方躺下,可比起過去的那些,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成為廢人。
他的腿,他的眼睛,他看不到自己此刻有多糟糕,可他能感受到。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江瑾年都沒有暴露自己會說話這件事。可是如今為了他,江瑾年也不管不顧了。
倘若他的情況不算糟糕,江瑾年又何至於如此?
宗聿沒有歇斯底里,沒有憤怒,沒有咆哮,他沉默片刻後仿佛是接受了這個事實,收回手安靜地坐著。
他看不見江瑾年,只能憑著感覺看向他的方向,道:「是我拖累你了。」
這一聲透著無盡的心酸。
江瑾年心口一窒,宗聿說拖累,是帶他前往平川?還是此刻深陷困境,而他無能為力,成了負擔?
「還沒開始發燒就開始說胡話了?你要是不護著我,你也不會……」江瑾年頓了頓,一邊翻找身上的傷藥,一邊道:「平川的事沒完,我們都要留著命出去。曲落塵醫術高明,他一定可以治好你。」
想到曲落塵,江瑾年有了主心骨,醫術,蠱術,總有一樣能治好宗聿。
如果曲落塵不行,他就帶宗聿去雲川,去找大祭司。
江瑾年的話提醒了宗聿,確實,現在還不是自怨自艾的時候。蒙義來炸礦洞,耶律蘇和知道的肯定不少,他不能就這樣放過他們!
「瑾年說的對,是我一時想岔了。」宗聿收拾好心情,臉上多了一點點笑意,似要寬慰江瑾年。
江瑾年抬手抱住他,那顆擔憂的心放回肚子裡,只要宗聿沒有鬥志消沉,一切就不算完。
低谷只是一時,來日必將光明燦爛。
第84章
雨水順著石頭縫滲入地底, 整個地面都是濕漉漉的,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江瑾年倚靠著身後的石壁,環抱宗聿, 讓他儘可能地躺在自己身上。他身上傷藥有限, 大多用在宗聿身上,給他的腿止了血, 也檢查了他頭上的傷。
宗聿很安靜地配合他, 這會兒火摺子被江瑾年收起來, 兩個人黑暗中相擁,汲取彼此身上的體溫。
洞裡始終沒有什麼光亮, 也不知道外面是黑夜還是白天。他們沒法從裡面打開通道, 最好的辦法就是儘可能地節省體力, 等待救援。
唐訣是個靠譜的, 江瑾年並不擔心。
相比之下,他們如何堅持到那個時候, 才是江瑾年需要考慮的。
黑暗讓時間的流逝變得模糊,等待成了一種煎熬。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洞穴內的氣溫一再降低, 躺在江瑾年懷裡的宗聿卻像個火爐。
雖然他平日體溫就高, 但今日卻是因為傷口引起的高熱。
江瑾年摟著他, 自然感受的一清二楚。他最擔心的情況還是發生了,宗聿身上是外傷加內傷, 這會兒病情來勢洶洶, 他整個人半昏半醒,意識不清。
若是不做點什麼, 他恐怕熬不過去。
江瑾年猶豫了一下,拿出一個藥瓶。這是曲落塵留給他保命的東西, 對外傷和內傷有奇效,不說讓人生龍活虎,但就算是瀕死也能吊一口氣。
江瑾年的身上也有一些熱,蒼白的臉色一直沒有緩和回來。為了照顧宗聿,他只草草地包紮了一下自己的傷。
他本想把這藥留到萬不得已時才用,眼下宗聿的情況讓他平白揪心,他動了用藥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