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瞞一輩子又如何?」曲落塵的嘴角勾起,面上浮現一抹譏笑,「陸無名是曲無觴從閻王手裡搶回來的人,沒有曲無觴,他這會兒不過是塞外的一捧黃沙。你為了救命之恩能委身下嫁,陸無名就不能為了救命之恩留下嗎?」
曲落塵話裡帶刺,聽的人渾身不舒服。
江瑾年張了張嘴,卻無法反駁。
陸無名當年被曲無觴撿回去時,奄奄一息,是曲無觴用自己的本命蠱救下他。取蠱救人,本就有損身體,後來他又吞了生子蠱,在鬼門關走一遭。
他們之間,是恩情也是脅迫。
江瑾年垂眸,看著杯子裡微微晃動的漣漪,嘆道:「起碼應該讓陸無名知道真相。」
曲落塵嗤笑:「江瑾年,你是第一天知道有陸無名這個人嗎?你因為他的身份轉變就開始惋惜,在你同情他的時候,你將曲無觴置於何地?」
曲落塵不喜歡曲無觴的行事風格,但不代表陸無名就很無辜。
他從來不摻和這兩個人的家務事,眼下也只是就事論事,淡淡地嘲諷道:「曲無觴的處境和你無異,陸無名就是另一個宗聿,你尚且不敢賭一把,讓宗聿知道你的身體有異,又怎能苛責曲無觴避而不談?」
人的本性里藏著劣根性,越是在乎越不敢輕易放棄。
曲落塵的聲音擲地有聲,猶如驚雷在江瑾年耳邊炸響。
江瑾年來求證,確實存了一點幫顧婉清和陸無名相認的心思,曲落塵聽出來了。眼見心裡的想法被拆穿,江瑾年先是一陣臉紅,很快臉上的紅潤之色褪去,只剩下異樣的蒼白。
曲落塵拿他和曲無觴做比較,就是要他看清楚曲無觴的悲劇,或許很快就輪到他自己。
要說殺人誅心,當真是誰都比不過曲落塵。
第93章
江瑾年隨曲落塵去取藥, 宗詠留下來照顧宗聿。兩兄弟湊在一起,還沒等宗詠多八卦兩句宗聿的私事,衛淮就帶著暗衛進來了。
宗詠以為他們要商談正事, 遺憾八卦到此為止。他沒有留下來聽他們說什麼, 而是識趣地離開。
因顧婉清要回軍營,衛淮接管了她手上的要務, 過來給宗聿匯報進度, 就他們目前掌握的罪證, 很多事板上釘釘,審問走個形式, 不在於拿多少證據, 而是想辦法攻克他們的心理防線。
畢竟還有人天真的覺得, 江家不會放棄他們。
殊不知江家現在自身難保, 耶律蘇和的出現,是一道破開江家防禦的完美口子。
江閣老做為天下文人的表率, 在文人中有著不小的聲望,連帶著江家的地位水漲船高。
宗熠此前一直沒有能徹底按死江家的罪,只能睜隻眼閉隻眼, 現在江家自己竊國謀逆, 這對那些文人而言, 無異於信仰的崩塌。
就算宗熠還想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那些文人也不依。
他們曾經有多推崇江家, 之後就會有多唾棄。
「殿下,之前你讓我們找的江回已經妥善安置。他是當年鐵礦的第一負責人, 對鐵礦一事最清楚不過。但對我們的詢問,他有所顧慮, 告訴我們的不多。」
江回江家人的身份讓他沒有被周宣滅口,現在是重要人證,衛淮審訊犯人的那一套不能用在他身上,對他還算客氣。
但不知道是不是太客氣了,江回對他們反而有所防備。
宗聿坐在輪椅上,手上端著宗詠離開前給他倒的茶,他聽出衛淮的鬱悶,手指摩挲著茶杯,道:「他是個聰明人,知道為什麼活著,倒不用太擔心。」
江回曾享受過平川這個核心團體提供的利益,在他選擇背叛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麼。
他早就斷了自己的退路,現在沒有完全表態,更像還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
宗聿道:「我不建議你催他,順著他來也可以。」
衛淮點頭,意識到宗聿看不見,回到:「好。」
要談的事情說的差不多,宗聿順手放下手裡的茶杯:「你若是沒有別的事就可以退下了。」
宗聿忘了他此刻看不見,身邊的事物用習慣去估量並沒有那麼準確。放下去的茶杯磕在桌子邊緣,茶碗傾倒,眼看就要灑一地。
跟著衛淮前來的暗衛手疾眼快,她迅速出手將茶杯撈回來。
宗聿聽見耳邊的破空之聲,微微蹙眉,道:「是誰?」
暗衛立刻放下手中的茶碗,跪地行禮:「卑職敏秀,見過寧王殿下。」
明顯能聽出是女人的聲音,帶了點嬌俏的柔軟。
宗聿側目,衛淮解釋道:「顧將軍不日就要離開,我唯恐忙起來怠慢了殿下,特意調來幾個好手,供殿下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