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你都打呼嚕了。」
葉星辭臉上一熱,悄悄起身,離開大殿,前往供女眷休息的配殿,喝杯濃茶提神。不多時,楚翊也出來了,正在門外對幾個太監交代事情,應該與翌日的大殮禮有關。誦經聲太吵,聽不大清。
「明白了,王爺。」太監們道。
楚翊擺擺手,幾人退下。他孤立殿前,夜風捲起衣擺,身著縞素的挺拔側影如一株玉樹。他嘆了口氣,微微側目,望向坐在配殿喝茶的「尹太妃」。
葉星辭嘴裡塞滿了茶點,腮幫鼓溜溜,宛如正在囤糧過冬的松鼠。撞上楚翊的目光,他愣了一下,背過臉快速咀嚼。
聽腳步,男人離開了。然而,腳步聲頓了一頓,又由遠及近。在殿外略作停頓,邁了進來。
「九王爺。」葉星辭消滅了滿嘴的點心,抿了口茶,微微欠身。
礙於禮數,楚翊並未靠近,只是遠遠站著,苦笑道:「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變故。公主這兩天還好嗎?」
「比較迷茫吧,不知今後該依靠誰。」葉星辭也不知說什麼,沒話找話道,「太皇太后似乎覺得,是我的銳氣衝撞了大行皇帝。說實話,我心裡有些不安,看不清前路。」
「她老人家只是太過哀痛,隨口一說,公主別放在心上。」
葉星辭點點頭。他發現楚翊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的臉,抿起嘴唇,似乎在回味什麼。他心裡發毛,問:「怎麼了?」
「你嘴角,有點心渣子。」
葉星辭赧然一笑,舔了舔嘴角。楚翊盯著他的動作,又抿起嘴唇。他不好意思休息太久,起身回正殿,繼續守靈。經過楚翊身邊時,簪在發間的白花掉了。
二人同時去撿,手指相碰。楚翊嗖地縮回手,耳廓發紅,隨後一語不發地快步離開。
天亮之後,欽天監擇吉時,在繁瑣的儀式和哀泣聲中,舉行大殮禮,將大行皇帝遺體殮入梓宮。
「舉哀——」
伴著禮官的唱禮,葉星辭四周「哇」的騰起陣陣嚎哭。因為這是與大行皇帝的最後一面,必須傾盡悲傷。
剛繼位的小皇帝奶聲奶氣地嚎啕,瑞王和慶王撫心慟哭。協助入殮的楚翊最為克制,哀痛都藏在顫抖的下頜和雙手,淚珠一顆顆滑出紅腫的眼眶,在孝服袖口洇開朵朵濕痕。
「皇上啊……你怎麼丟下我們去了……皇上啊,讓臣妾再看你一眼吧……」妃子們情真意切。
「嗚……怎麼辦哭不出來……讓臣妾再看看你……真的哭不出來……」葉星辭不想被旁人挑剔,鼓著腮幫,英氣精緻的臉龐皺成一團,使出吃奶的勁兒往外擠眼淚,憋得滿臉通紅。
快,眼淚快出來……他把這輩子最難過的事回想一遍,還是不行。又狠狠擰住自己大腿,也不管用,還會面目猙獰,像中風了似的。他開始想娘親和太子,但對他們的思念,抵不過眼前這種荒誕的感覺。
誠然,昌帝是個德行不錯的好人,但也是徹頭徹尾的陌生人。為陌生人守靈哭喪,太難為他了。他只好低頭往掌心吐點口水,又抹在臉上,然後咧嘴乾嚎:「嗚嗚,你怎麼丟下臣妾一個人去了啊!」
第21章 出家?!
入殮後,按禮該停靈四十九天。考慮到眼下已經三月,氣候溫暖,於是改為二十七天。雖仍需守在靈前,但改為輪流值守,多了些休息時間,可以回寢宮小睡。
葉星辭見識到了楚翊在白事上術業有專攻的一面,一切安排疏密有致,叫人挑不出毛病。百官忽然發現,原來最年輕的九王爺也很英明幹練。只是年紀太小,才二十一歲,不然擇立攝政王時,未嘗不可一爭。
第十八天,喀留王楚獻忠攜長子抵達順都,入宮弔喪,在靈前哭得傷心欲絕,無可挑剔。葉星辭觀察了一下,是真哭,沒往臉上抹口水。
出殯之後,昌帝的梓宮安放在陵寢地宮,與元後合葬。新君年號定為「永曆」,不過為思悼先皇,登基第二年才改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