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高台上振臂一呼,召喚那麼多年輕、鮮活的生命,投入了這場戰爭。
縱然這一切非他所願,可實際的執行者是他,他能這樣走開嗎?
他能直接拋下軍隊,拋下士兵,拋下那些在過去三年裡,對他滿懷期待的眼睛嗎?
他說過要帶領他們走向和平,他承諾過的。
即使他做不到,即使他只是這場戰爭中的一顆棋子,他也該拼盡一切,去完成自己的誓言。
他不是鍾長訣。他作為鍾長訣獲得的一切,那幢宅邸,那些財產,都是假的。
可他所觸碰過的發射按鈕,他寫過的戰役計劃,他手下那些士兵鮮活的生命,那是真的。
縱然他所做的一切,他的戰績,他的決策,都只能以鍾長訣的名義流傳於世。現在、後世,沒有人會知道他,也沒有人會記得他,但是……那就沒有意義嗎?
他要結束這場戰爭的執念,不是屬於他自己的思想嗎?制定風險最小的計劃,讓士兵少遭受一些炮火的侵襲,這不重要嗎?
也許說到底,不是聯邦人民需要他,而是他需要他們,需要他們賦予他的生命以意義,以目標,讓他在孤身一人的世界裡,找到屬於自己的位置。
哪怕這個位置上,永遠不會寫他的名字。
那一晚,他沒有入睡,雖然很安靜,雖然鋪著被褥的床鋪有一種讓人安心的木香。
黎明,老人起身,準備去拋光農具,卻發現客人已經將床鋪收拾好,坐在桌前等他。
「家裡有終端可以接我用一用嗎?」對方問,「我想打個電話。」
「有,」老人說著拿出來,「這就走了?吃完早飯再走吧?」
「多謝,不用了,我還有急事。」
「這個時間點,路可不好走啊,」老人望了眼窗外朦朧的天光,「你要去哪?」
對方只說了簡單的兩個字:「回去。」
回到來時的地方。
回去繼續做鍾長訣。
第59章 岔路
專機來得很快,鍾長訣走出村落時,空軍一號的轟鳴聲就清晰可聞了。
傳令官走出機艙,臉色青青白白,像是大病了一場。
他敬了軍禮,惶惑地望向鍾長訣。
「找我找得很著急吧。」鍾長訣說。
「一開始派了人攔截您開走的戰機,發現上面沒有人,然後又在沿線找,」傳令官擦汗,「最關鍵的是不能讓人知道您失蹤了,可真是愁死人了。將軍,您到底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