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長訣的力氣太大,他沒法讓他鬆手。鍾長訣靜靜地望著他,忽然有些悵惘。
「我曾經想過,戰爭結束之後,要去做什麼,」鍾長訣鬆開拳頭,握住他的手,「我們可以週遊世界,去北方的冰原,南邊的島嶼,去沙漠和戈壁,山谷和草原。」
可是,等和平到來,又完全不是他想像的樣子。
祁染望著他,心中泛起巨大的悲哀。在他還是盒中數據的時候,自己說過,要帶他看遍這個世界。
現在,他們終於可以攜手共行,踏遍萬里河山,可是……一切都變了。
他一直有一個願望,從他們重逢開始,從他走進里蘭的指揮官住所開始,就停駐於心的願望——拋下所有,逃離這一切,遠遠地,跑到天涯海角去,只有他們兩個人。
可是,局面變成現在這樣,這個願望怕是沒機會實現了。
他們不能放過夏廳,夏廳也不可能放過他們。
他低下頭,沉默良久,問:「你會往夏廳出兵嗎?」
在鍾長訣回答前,他其實已經知道了答案,可他還是想確認一下。
不出所料,鍾長訣很快回答:「不會。」
祁染說:「聯首的軍隊比卡拉頓駐軍多,但如果是你的話……」
鍾長訣搖了搖頭:「不是打不打得贏的問題。」
只要卡拉頓的駐軍越過國境線,聯首就會發起內戰。這點毫無疑義。
現在,此時此刻,他絕對不能、也不願,挑起戰爭。
祁染嘆了口氣,凝視著雪白的床單,笑了笑。「好,」他說,「我們就竭盡全力,去找和平解決的方法。」
他脫下大衣,鑽進被子裡,躺在鍾長訣身旁,抱住他。健壯的、溫熱的軀體就在懷中,他仍然感到惴惴不安。
他死死地抱緊他,抓住他,想確認他的存在,確認他在自己身邊。明明在的,明明沒有離開,可是,他總感覺某種東西在悄悄逝去,某種無形的、令人心碎的精神力量。
從轟炸阿爾科夫開始,這種力量就逐漸渙散了。
「如果你沒有想起這一切,」祁染把臉悶在寬闊的肩膀上,「如果你還覺得自己是聯邦的一員,是不是會好一些?」
他知道這種假設不妥當,跟欺騙得來的心安相比,對方寧可選擇真相。可是,畢竟……
鍾長訣低下頭,鼻尖埋進柔軟的發叢中:「如果你是我呢?」
祁染頓了頓,搖搖頭:「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