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長訣望著他,半晌,收回了手。「你可以不用這麼費力的。」
祁染的目光震動了一下。
鍾長訣往前走了一步。那個無聲的問題橫亘在他們兩人中間。
祁染後退了一步。
然後鍾長訣問出了那句話:「你為什麼不用暗碼?」
祁染緊緊抿著嘴,嘴唇有些發白。
「你可以直接命令我的。」鍾長訣說。
他慢慢往前走,祁染一步步後退,直到抵上冰冷的牆壁。
他沒有再奪祁染的槍,一臉任憑處置的神情。「來吧,」他說,「命令我,不准去死。」
祁染盯著他的眼睛,臉色蒼白,神情淒婉。
許久,玄關沒有任何聲音。
「為什麼不下命令?」鍾長訣望著他,「這個世界上,唯一有資格對我下令,唯一有權力讓我聽從的,只有你。」
祁染的眼神從他的臉垂落到胸口,沉默片刻,說:「我不會再用暗碼了。」
他是005的製造者,可005早已不是他的所有物。
他將他作為完整的、擁有獨立人格的靈魂來尊重。
多年前,他啟用暗碼,抹消他的記憶,說是為了他的自由,可回頭想想,這也是一種傲慢、一廂情願。
005有選擇的權利,忘記或不忘記,都該由他本人決定。
說一千道一萬,當時的江念晚,仍然沒有真的將他當成人類。
但現在的祁染絕不會這麼做。
「你答應過,你會給我自由,」鍾長訣說,「選擇的自由。」
面前的人顫抖了一下。這句話,從他們重逢開始,他說過無數遍,卻沒想到有一天,會變成子彈,射進自己的胸膛。
「我無法決定自己為何而生,」鍾長決說,「但我可以決定自己為何而死。」
他的存在始於江念晚對別人的愛,之後十年,他一直活在這種移情里。他無法做自己,只能模仿著那個祁染搭建的神像。
然後,他變成了那個神像,依然身不由己。
他無法選擇是否誕生,無法選擇身份,無法選擇活法,直到今天,他終於,能夠完成一次自己的決定。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退場。
祁染顫抖著。
他無法抵擋這句話。
許久,就像投降一樣,他放下了槍。
「好,」他說,「好。」
他放他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