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晚還是把它們折好,放在箱子裡。他不擅長收納,總是沒法好好利用箱子的空間,無論如何歸置,衣服還是不能完全塞進去。
他想起戈壁之戰前夕,他去伊文家時,那個人為他收拾的行李。
如果那個人還在……
他打斷念頭,把溢出的衣服抱起來,打算重新歸置箱子。可不知為什麼,拿起來的那一刻,他忽然失去了力氣。
他癱軟下來,跪坐在箱子前面,抱著衣服,眼淚簌簌地落下來,打濕了衣料。
他連一個紀念品都找不到。
那些勳章、集體照、槍枝,都刻著鍾長訣的印記,那個人用死來擺脫的身份,他不能留下來。
可刨除這些,那個人還留下了什麼?
他是連名字都無人知曉的一縷塵埃,在死去的一刻,就被歷史抹去了。
江念晚不知道自己在地上跪了多久,等他終於緩過來,撐著箱子想站起來時,腿已經麻木得沒有知覺。
他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倒。在失去平衡的一剎那,從門外走進來一個人,扶住了他。
祁染的眼珠緩慢往上移,看清來人的臉之後,甩開了對方:「你來幹什麼?」
卡明斯沒有再試圖攙扶他,西裝筆挺地站在一旁,臉上帶著連日奔波的疲憊。作為幕僚長,他要處理的事務太多了。
不過,他還是特地抽出空來,看望這位老朋友。
他料想到005的死會給對方很大打擊,但沒想到嚴重到這種程度。
卡明斯望著遊魂一樣的新顧問,也不知是真的察覺不到對方的失神,還是因為積憤去故意刺痛他。
卡明斯抱著手臂,輕描淡寫地說:「你再造一個出來不就好了嗎?」
江念晚摺疊衣物的手頓住了。
「他是用鍾長訣的數據堆疊起來的人格,」卡明斯說,「你真這麼想他的話,再照著做一個差不多的,不就行了嗎?」
江念晚以為,自那場大火後,他的情緒已經凍結,再沒有什麼能激怒他。然而,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怒火從心底噴發出來。他倏地站起身,走到卡明斯面前,一把揪住他的領子:「你懂什麼?」
卡明斯望著他,自實驗室爆炸以來,他還沒見他這樣憤怒過。
「他是獨一無二的,」江念晚說,「他不是鍾長訣,不是0和1堆疊起來的數字,不是世間任何人。就算我創造出再相似的人格,也終究不是他。」
卡明斯陷入了沉默。他一直以為,江念晚對005的愛來自移情,如今看來卻不然。
這個人知道自己愛上的是機械,是拼湊出來的零件,是人為創造出來的靈魂,可他依舊覺得它不可複製,依舊把它當做唯一的愛人。
江念晚掃了他一眼,轉過身,把箱子合上。
「你來找我幹什麼?」他問,「總不至於是單純關心我吧?」
卡明斯盯了江念晚半晌,心中五味雜陳。
江念晚從來不相信他的感情,他所做的任何事,在對方眼中,都摻雜著利己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