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樓蘭的手也和那兩個男人一樣,放在胸口處,又像是捂心口,又像是在攏衣領,直到聽見六業說話,他才回神,放下手,垂眼避開那灼灼的注視。
蜜羅毒用普通法子並不好解,但尹樓蘭並非普通醫士。
他取出浸了九年清露的一團紅蔓藤,那紅蔓藤如月老的紅絲線,也似活物靈蛇,盤繞著一切觸碰到的事物。
尹樓蘭垂頭,輕輕咬扣住一頭,唇齒含著一截藤蔓,手指將那剩下的纏纏繞繞疏解開,解開後,撫順,再編織成形。
燈影下,修長皙白的手指緩慢地編織著紅線,如此反覆後,藤蔓編織成了一條靈活軟鉤,如吐著信子的蛇,扭動著身軀衝著傷口勾搭著血肉。
傷者的左臂慢慢顯出黑色毒血,亦如蛇般蜿蜒向傷口處,探出個頭後,黑血一涌而出。
尹樓蘭咬著紅繩,抬眸看了眼黑色的毒血,衣擺下,他伸出腳,輕輕將半碗清露推向前。
搭在身上的紫色外衣滑落,他卻顧不上了,只屏息等待著。
黑色毒血淌滴進碗口,與清露相融後,化為雪白煙霧消失。
紅蔓藤誘引魔毒出洞,剩下的,就是等毒血淌盡後,給病患服用藥物,補血養息。
如此靜靜等待,直到傷口湧出的血變成淺紅色後,尹樓蘭的手才鬆開紅蔓藤,只是嘴裡依然咬著枯萎的紅藤,急匆匆給傷者尋藥止血。
傷者倚靠著同伴的臂膀,氣血大傷,雖眼睛倔強半睜著,但神智卻不大清明了,將昏不昏的。
「這是解了嗎?」六業語氣比先前更輕緩了,低聲問道。
「只是引了毒,還要止血清餘毒。」尹樓蘭翻出金蝶翅粉磨成的藥膏,一段段浸了枯萎的紅藤蔓後,穿了銀針,用它縫合傷口血肉。
肩頭一沉,外衣又搭了回來,那個紅衣女子就在他身後,為他披上外衣。
尹樓蘭一顫,手中針線不停,只小聲道謝,沒有回頭看。
他知道,那個女子一直在注視他,探究……還有一種他不敢多想的,有些戲弄的笑意。
他在引毒編織時,她也似正在織網,而他就處在那張網的中心,被她織在裡頭,漸漸成為她目光注視的獵物。
「先生是哪裡人。」身後的女子問道。
「離聆夜城不遠,星河滿附近。」尹樓蘭回答。
星河滿是一條川,流經繁都,而繁都曾是九州西域最繁華熱鬧的通商之城,人喜歡,妖魔也喜歡。
「繁都?」六業打量著眼前的醫士,替主人問道,「不知先生如何稱呼?」
「姓尹,尹樓蘭。」
「繁都尹家人?難怪醫術不錯。」六業又道,「不過繁都尹家,家主是狐妖,尹先生並不像狐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