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樞寧將自己要帶著家宅里的男人逛街市的事交待了下去, 許是從沒聽過凌淵公主這般像「公主」過, 身邊人興奮異常,麻溜地便把事給做好了。
「殿下, 辦好了。亥時之後,會在西街燃燈,道路兩旁商鋪不閉戶,殿下喜歡什麼拿了就可,絕不會有人打攪。」
淮樞寧嘆息,也只能讓樓蘭如此外出了。
安排好後,淮樞寧回了家。她比羽弗冬對血腥味的捕捉還要快一些,剛邁進公主府的門,心臟就跳得不安穩,恰巧刮來一陣小夜風,夾雜著隱隱約約不太昂揚的血味。
寢內,羽弗冬守著小砂爐炕藥草。他本記著淮樞寧說過,樓蘭靠飲酒來維持體內的魔火,於是將疼昏的樓蘭放到床上後,羽弗冬毫不猶豫挖了淮樞寧埋起來的好酒灌給樓蘭喝。
樓蘭被酒的烈氣激醒,疼到嘴唇都在顫抖,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著迷茫的羽弗冬,啞著嗓子斷斷續續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讓羽弗冬聽明白,不能用酒。
傷在心臟,魔火過旺反而會讓魔火侵吞虛弱的心臟。
他的身體,就是這樣的難纏。每日都在激烈的混戰,強弱需維持在一個平衡內,而今心臟受損,就應壓制魔火,讓它意識到,這具身軀還需心臟來提供溫暖。
心臟就是他身體裡的太陽,沒有了太陽,魔火就會重回九尺寒冰之下,也不成活。
但魔火過旺,就會想扯著天地重回暗夜,拋棄太陽。而太陽過烈,寒冰融化,也會不需要多餘的魔火。兩者就這般,相互奪輝芒,又相互刺傷對方的,在他的身體裡,魂魄里,生存到如今。
上次為了來華京,他快刀取了心血,身子將養了三個月才恢復正常。這次,他心急了,醫道上,羽弗冬笨拙令他無法倚靠,最終還是只能靠自己,他不得不迅速制好那張皮,趁淮樞寧不在將事做了,將米煮成熟飯。
只是,因為過於心急,這次的傷比他預估的要重,一方面,他快要死了,劇痛也不過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環,失血導致的冰冷,令他如墜冰淵,似寒冬在他的魂魄內殘酷降臨。另一方面,他體內的魔火正在蠢蠢欲動,被那烈酒一澆,像紫冥淵熔漿爆裂,燒的他想往外吐出自己的心。
冰火兩重天的撕扯,一直風暴般的席捲著他的身體和靈魂,而在這樣的撕扯中,他漸漸地喪失了自己。
眼前什麼都看不到,一片漆黑,腦袋裡有刀似被寒冬臘月的狂風吹著,往血肉上刮。
他已經無法開口教羽弗冬怎麼做了,只祈禱,自己之前調配的止血藥,能起一丁點的作用,讓他死得不要太痛苦。
「炕好了!!」羽弗冬徒手抓起焙好的止血草藥,匆匆到床前,將草藥塞進細小但深的傷口中,雙手壓著。
劇痛讓樓蘭給了他微弱的反應,痛吟細弱的仿佛呼吸。
羽弗冬提著的心稍稍放下了。
只要樓蘭還有感覺,還能給反應,那就還好。最危險的時候已然過去,他觀察過了,魔身的皮外傷恢復得很快,只要止了血,身體外部的傷口癒合了,里面的傷,慢慢靜養就會好起來。
羽弗冬抬手擦汗,後背突感一道陰涔涔的視線。他寒毛急立,不敢回頭看。
想也知道,這種無聲無息,嗅不到半點氣味,又有強烈威壓的存在,一定是淮樞寧。
「不是我傷的他!!」羽弗冬出於自救本能喊了出來。
一隻手搭上他的肩膀,淮樞寧拍了拍他,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