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我帶淮水過來了!」
還不等下人傳報,傅聰邦地推開屋門,嚇了裡頭的傅老爺和傅夫人一跳。
「毛毛躁躁的,都老大不小的人了!」
傅夫人被嚇得不輕,拍著胸脯責怪自己這個行為粗魯的大兒子。
「混帳小子!」傅老爺佯裝惱怒地呵斥。
「帶著二弟去後頭查一查東西,你們兩個也是頭一次進京,一切都得自己經手!聽明白了沒!」
這一趟從人手到車貨,都是傅聰傅明自己著手,的確是開天闢地地頭一遭了。
開腔支走了傅聰傅明,傅老爺與傅夫人連忙招呼余淮水進去坐下。下人陸續上了熱茶糕點,大廳里三人圍坐著,應當是有私話要說。
傅老爺喝了口熱乎的茶水,圓潤的臉上滿是溫和。
「淮水啊,這開春就要考了,我們想著先送你去京城小住個把月,提前適應下。」
「你也不用擔心用錢的事,我們已經提前打點過了,住處都備齊了,也有先生在那邊候著,不會耽誤了你的功課。」
「真是好啊,真是好。」
傅夫人滿臉的喜色,眼角眯出一團喜紋。
「最近真是好事不斷,這都是好兆頭。」
見余淮水臉上疑惑,傅夫人朝著他的方向一努嘴,掩嘴笑道:「陳家那個二姑娘,過來找你議親啦。」
陳家是文官世家,家裡的姑娘也要識字習文,與傅家在同間私塾讀書。
余淮水記得那個姑娘,每每讀書時都坐在他的附近,幾個姑娘聚在一起竊竊私語,不時地傳出笑聲。
余淮水嘴角的笑意霎時暗了兩分,不過只是片刻又重新笑著,抱拳推脫:「夫人,我既沒有家世,也沒有功名,實在是...」
「又說這樣的話。」
傅夫人眉毛一豎,露出兇巴巴的模樣來:「既然喝了我們傅家的茶,就是我傅家的兒子!什麼沒家世,我不愛聽這個。」
她假模假樣地凶了兩句,又正色擔心起來:「是不是又有哪個下人嘴巴不乾淨?你告訴我,我都趕出去。」
「淮水。」
傅老爺語重心長地開了口:「我們不是逼你議親,這門親事你不喜歡,我們便替你回絕,既然收了你做養子,我們自然是把你當親兒子看待。」
「你大哥二哥,實在不是什麼讀書的料子,我們幾代從商,入仕路窄,說的重些,若你考取了功名,還要你多提攜。」
余淮水哪擔得起如此重託,連忙起身拱手,客客氣氣地回禮道:「老爺,這都是應當的,哪來的提攜一說。」
「你坐下!」
傅老爺也頭疼他的客套,余淮水哪裡都好,可總是如此禮貌謙卑,終歸是有些疏離。
余淮水便乖順地坐下了。
傅夫人與傅老爺面面相覷,拿這樣的余淮水有些沒轍。
「你自小便聰慧,我們除了衣食供應也沒什麼其他的可做。」
傅夫人嘆了口氣,率先打破了沉默:「多虧傅聰傅明與你親近,不然我們怎麼對得起你爹娘託孤啊。」
「.... 爹娘?」這個詞入耳實在是意料之外,余淮水還當自己是聽錯了,遲疑片刻,重複道:「我爹娘?」
「一直不跟你說,是怕你年歲小受不住。」
「可有了議親這事兒,我們便知道你也是成了人的年紀,有些事,還是得告訴你。」
傅老爺憐惜地看著他,將那些陳年舊事娓娓道來。
余家的消失,是朝野更替下的小家慘劇,史書上都留不下一筆的小小片段,落在余家便沒了全家性命。
當時尚在襁褓中的余淮水被家僕偷梁換柱,當做傭人家的孩子,托在淮水河中偷偷送了出來,後來輾轉幾年,才託付進了傅老爺的家裡。
自那以後,余淮水便是傅家裡的書童了,與那罪臣余家沒了瓜葛。
聽著傅老爺的話,余淮水心裡空落落的,像是在聽別人家的慘劇。
他沒有血親,因為都被誣陷害死了。
他也沒有仇人,因為那始作俑者早被朝廷清算了。
這件塵封在傅家人心中二十年的舊事,只用了幾杯茶的功夫便說了個清楚,三人沉默許久,又是傅夫人先有了動作。
這個一直以來善良熱情的婦人起身,淚眼婆娑地拉起了余淮水的雙手。
「孩子,我明白,你一直融不進這個家,你心思細,總是看我們的臉色做事,我郭秀蘭指著天對著地發誓,什麼考不考功名,你就是考不上,我們家也一直養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