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正經人。」十里八鄉最好的男兒一把合上葷話本,拍了拍胸脯:「來,我帶你看看。」
臧六江那副模樣應當讀的也不是什麼好書,可當余淮水瞧見臧六江搬出來的書時,比看見這一屋子都要驚訝。
那是一摞兵書。
還不止,書案左側那六層高的架子上,滿滿當當,全是些韜略事法、百戰奇略、兵刃七書。
「你看這個?」余淮水張了張嘴,上前抽出一本書來翻開,想要看看這兵書皮囊下是不是什麼雜書。
結果出乎意料,這些個書全是表里如一、貨真價實。
臧六江沒有唬人,他的確在看正經的書。
「打識字我老爹就讓我讀書,那些酸溜溜的文章不比這個看著有趣。」
臧六江拍了拍桌上半人高的書,並不覺得這有什麼稀奇。
他們雖說土匪出身,可臧強從不放縱自己收留的這幾個兒子,讀書的讀書,練武的練武,怎麼也得有個一技之長才行。
為人父母則為其記深遠,余淮水對臧六江口中的老爹深深改觀了。
「坐下試試,若是喜歡,這兒以後就是你的書房了。」
余淮水被臧六江摁坐在書案邊上,這凳子上墊了軟墊,書案恰到胸前,筆墨紙硯都是備好的,可見從前使用這間書房的人用心之多。
「趕明兒你得陪我去個地方。」
臧六江見余淮水坐的舒服,又是那副被捋順了皮毛的懶樣,知道自家媳婦兒這個時候最好說話,趕忙挨到他的跟前。
「我有五個哥哥,眼下四個在莊子裡,咱們得去挨個見一下。」
余淮水知道這是又要假扮新媳婦兒,有些惆悵地摸摸自己額頭。
「好... 左不過是配合你演戲,你家裡人熟悉你,別露餡就行。」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寄人籬下的余淮水沒道理拒絕。
「你也不用擔心什麼,我們弟兄幾個性子都是好的,你只管跟著我,就當咱們是下山玩去了。」
性子好,那就最好不過了。余淮水想著,放下心來。
隔天站在院舍門口,拎著點心瓜果的余淮水瞪眼看著眼前的彪型漢子。
那大漢手持鋥亮鋒利的菜刀,腳踩慘叫蹬腿的活雞,揚起手來一刀下去,雞也不叫腿也不蹬了,大漢踩著血水罵罵咧咧地呸道:「奶奶的,再他娘的跑啊!」
這,這算性子好嗎,這比臧六江更像土匪!
去栓馬回來的臧六江沒料到會看到這一幕,趕緊將余淮水護到身後,生怕余淮水見不得血嚇出個好歹。
「大哥,殺個雞弄得這樣嚇人做什麼。」
臧六江瞧了一眼這院子裡瀝瀝落落的血跡,看來始作俑者就是臧大樹腳下的那隻雞了。
臧大樹這才發現門口站著倆人,連忙把刀扔在一旁,邊用圍兜擦著手邊迎了上來,臉上是非常慈愛的笑,話卻糙到不行。
「殺個雞算什麼嚇人,你他娘的狗膽子越來越小了。」
臧六江湊到余淮水耳朵邊上悄悄地嘀咕:「我大哥是老爹第一個撿回來的,扔在土匪堆里就沒多管,嘴學的髒了點,人還是很好的。」
臧大樹為了娶妻,幾年前下山開了藥鋪收購山里藥材,在莊子裡的生意十分紅火,有一幫子土匪給他撐腰,莫說有人眼紅找茬,他不欺負別人就不錯了。
也多虧了臧強,他自己雖說性子爆些,可養出的這幾個兒子倒是不賴,稱不上儒雅隨和,也都是通情達理的人。
有個曬得黝黑的小子躥進了院裡,他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臧六江跟余淮水,拉開門帘往屋裡跑,邊跑邊喊:
「娘!六叔領著他新媳婦兒來了!!」
臧大樹要收拾雞毛,讓臧六江先領余淮水進屋裡去,外頭風大,別吹的著了風寒。
「媳婦兒。」
臧六江攥著余淮水的手,他身體好,掌心熱的像火炭,熱乎乎地搓著余淮水冰涼的手指尖。
「待會兒你別認生,進去了只管喊大嫂啊。」
他臉上的表情太過正經,正經到余淮水沒意識到他在揩油。
這讀書人的手就是軟,滑溜溜的。
臧六江這樣想著,忍不住心裡蕩漾,心裡蕩漾了,臉上就控制不住了,這一笑被余淮水抓個正著,余淮水要抽回手,他便用力地抓著。
拎著拔了毛的雞,臧大樹剛進門,便瞧見自己一臉痴樣攥著余淮水手不松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