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你怎麼下了山?」
翠翠這才想起自己的正事,白了一眼傅明,笑吟吟地對著余淮水:
「你下山好幾日,寨子裡的大夥都惦記你,怕你出事找了個空檔把我塞了出來,讓我出來瞧瞧。」
「可我挨個去了大當家幾個哥哥家裡,都說沒見到你人,我就去了茶樓,樓里的小丫鬟聽我說是找你,便帶我來了。」
寶環正跟外頭一個小丫頭聊天嬉笑,應當就是帶翠翠來的那一位。
「寨里現在怎麼樣?」
「嗯... 寨子還被那伙衙役圍著,每日都要搜上幾遍,他們手腳不乾淨,偷了好些東西。」
翠翠怕余淮水跟著憂心,連忙找補:「不過我們都聚在一起,人也沒事,糧食省著些也能填飽肚子,那些鹽... 」翠翠壓低了聲音:「他們也還沒找著。」
這算是個好消息,朱有德還沒有狗急跳牆,做出屠戮寨子的事來。
「瞧見你沒事兒我就放心了。」翠翠拍著心口,打量著四周的物件內飾,只覺得光彩奪目,一看便知不是平常人家:「這兒是哪啊?淮水你怎麼在這兒?」
余淮水太久沒說這樣多的話,乍然開口嗓子竟有些啞,連忙咳了兩聲清了清嗓,繼續道:「... 這裡是王府。」
「王府?」翠翠驚訝地瞪大了眼,顧不得再看那些精巧的物件,追問道:「那王爺答應救大當家了嗎?」
屋裡屋外霎時安靜了下來,傅明見余淮水嘴角都在哆嗦,心知他是演不下去,連忙拉著翠翠往屋外走:「先別說那個,你這身上也太髒了,還有傷,先隨我去處理。」
翠翠也瞧出些不對勁來,余淮水那副模樣明顯是出了什麼事,可還跟自己較著勁,不想要她擔心,是硬挺著裝作沒事呢。
她怕惹了余淮水傷心,不敢深問,只得跟著傅明往外去,好從這個自稱哥哥的人口中打聽一二。
屋裡只剩了臧遠與余淮水兩人,今日陽光正好,是冬日裡少有的好天氣,寶環一早就支起了窗,和煦的風吹進屋裡,撲在余淮水滿是淚痕的臉上。
不怪翠翠瞧見他就心驚,余淮水幾乎瘦脫了像,下山時還能填滿的袖口,此時已經空了。
「淮水。」臧遠開了口:「你這樣,他也不好受。」
「...嗯。」余淮水抹了抹眼,將目光望向窗外艷陽的天:「這幾日多謝你,過了今日,我們就啟程離開。」
離開這個傷心地也是好的,留下難免觸景生情,臧遠明白這個道理,起身出門去喊傅明來打點行裝車隊,好平安地送二人回鄉。
第40章
天光大亮, 王府門前後列起了三輛馬車,兩馬載人,一馬拖物。
寨子回不去,余淮水在王府也沒什麼能帶走的東西, 傅明私下裡托人去牢里分批贖了小廝, 幾個原本當自己沒了命的下人感激涕零, 這回若是再遇土匪,他們也敢斗上一鬥了。
原本臧遠是備了一車厚禮要余淮水一併帶走的,可這到底是王府里出來的東西,余淮水只看了一眼,便要傅明去退還了。
傅明私下裡告訴了翠翠實情, 這個十五六的小姑娘大哭一場,隔日便去找了余淮水告辭, 說她爹娘奶奶還留在寨中, 王家妹妹還有一眾好友更是割捨不下,她定要回去報信,好讓大家早做防範。
傅明勸她別去,一個姑娘家隻身回那被衙役包圍的土匪寨,先不說這一路會不會遇上豺狼虎豹, 若是那些狗衙役生出什麼壞心,真是哭也來不及。
翠翠大鬧了一通,傅明攔她她就打, 寶環攔她她便哭,如何也不消停。
最後鬧到余淮水都找來了,屋門一關,也不知與她說了什麼,鬧得天翻地覆的翠翠竟改了口, 說要隨余淮水一同返鄉,再不提什麼回寨的事。
此時她正背著個小小的包袱,騎著大黑列在馬車旁。
傅明長了教訓,這次出發聘了一隊鏢師護送,幾個高壯的漢子騎馬並行,讓人一瞧便安心不少。
時至晌午,告別了送行的臧遠,余淮水終於出發了。
他們走的靜悄悄,臧六江的死訊還未傳到其餘的幾個哥哥耳朵里,便更沒人知道余淮水要走的消息。
這一趟是要回到中原,出了這樣大的事,傅明也不想余淮水拖著疲累的身子啃那些酸書考什麼科考,帶回去好好將養兩年再做打算。
傅明與余淮水說了行程,他也沒有異議,只是蔫蔫地靠在馬車側窗上往外漫無目的地望。
余淮水像是丟了魂兒,坐在那兒的只是個空空的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