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四王子是熱心腸,阿爾汗又知恩圖報,倒是便宜了我,白占了這個人情。」
他倆都笑了起來。
我們又說了很多話,包括李長季。
康米娜以為我和沈業和離後要和李長季在一起,她覺得李長季看我的眼神很不一般,眼裡仿佛有秋水,我在心底偷偷笑了一下,她一個西涼人,居然還知道暗送秋波這個詞。
聽到康米娜說這句話的時候,康英的眼神瞥向了別處,很不自然的眨了眨。
我從沒對李長季產生過那種念頭,他對於我來說就像親人,除了阿娘只有他對我好,是我在鄉下和王府枯燥無味生活里的一抹亮色。
李長季心疼我的遭遇和處境,總是儘自己最大的能力護著我。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救過他的命,才讓他這麼死心塌地對我。
我信誓旦旦地說:「我們倆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哪怕在旁人眼裡,我們之間的情誼並不單純,可我和他都知道,除了彼此,這世上再沒有值得讓我們豁出一切的人。
康米娜狡黠地看著我:「那現在我們也是朋友了!」
我幾乎要憋不住笑,一本正經答應她:「是。」
從王宮出來,李長季遠遠的等著我,他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讓我不要走得那麼端莊。
「你瞧瞧你這規矩做派,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你不是普通人。」他斜睨我一眼淡淡笑著,「這是西涼,不是皇宮,你用不著守規矩。」
我的規矩是進王府之後學的,王妃要時常進宮見皇后太后,不能散漫失禮。我勤勤懇懇地學著各種禮儀,進宮的時候幾乎不會給沈業丟人。
一進宮城,這幾乎成了我身體的條件反射,如何低頭用蓮步走路,如何使頭上的步搖不會大幅度擺動以免打到臉,如何行禮問安…
那時候我還有點喜歡沈業,我試圖表現得好一點讓他也喜歡我。
李長季這麼一說,我立刻鬆懈下來,變成了幼時在鄉下自由散漫沒有拘束的樣子。
他從懷裡掏出一個手帕來,裡面是一包曬得金黃的酸杏干,這是我小時候最愛吃的東西。
我倆一起回了我的小茶館,好幾天沒開門許多地方都積了一層灰,他還沒來得及休息就打了幾桶井水和我一起擦桌椅。
西涼風沙比中原大多了,我被桌上激起得塵土嗆得直咳嗽,空氣中瀰漫了太多灰塵,熏得我十分難受。
「我都不知道你這一個多月是怎麼活下來的。」李長季接過我手裡的濕抹布,讓我坐在旁邊休息。
這裡沒幾個人用雞毛撣子,撣起的塵土落下去還是會積在桌子上。
倒是我小時候闖禍,我娘會拿著雞毛撣子打我,追著我滿院子跑。
他寵著我,我也沒那麼嬌氣。
在井邊打了幾桶水之後,他終於把里里外外都擦乾淨了。
然後他跟我說十幾天後他要回中原去。
他說完我就難過了起來。
鼻子酸酸地只想哭。
我剛來西涼那會他走的時候我也沒這麼難受,可能是一個人孤獨的日子太久,驟然見了親人終於熱鬧了幾天,他又要走了。
我一哭他立馬就心軟了,一隻手攬過我讓我靠在他肩上,輕聲哄著我:「五娘,等過年我就來看你。」
其實我哭完也就沒什麼,憋屈的事太多總需要個藉口來發泄發泄,壓在心裡的滋味很不好受。
他走的前一晚我們坐在房頂上看星星,周圍沒有一絲火光,點點星子清楚極了。我看到了北斗七星,看到了發光的銀河如同一條蠶絲織成的長巾,輕盈地飄在空中。
夜晚的涼風鑽進了我的衣領,帶著濕蒙蒙的露水貼上脖頸涼絲絲的,我聽見遠處楊樹被風處起的嘩啦聲,秋季楊樹的葉子發黃變暗,常常順著風的方向飄飄忽忽打了個圈落下,悠閒地躺在地上。
李長季手裡是瓶葡萄陳釀,他一口一口喝著,好像有什麼心事。
李長季問我:「五娘,你有沒有後悔過離開他?」
「沈業?」我反問。
「不然還能是誰。」
我不知道我決意要離開沈業算不算一時衝動,我受不了他經常和我吵架,受不了他不分好賴冤枉我,受不了他和側妃有孩子。
我計劃很久逃跑的事一直沒有實施,那天被他一氣,鬼迷心竅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