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輝閣嫌疑那麼大,月讀卻跟沒事人一般,拿捏著滿身疑點,讓人尋不到一絲實證。
這人不簡單。
月讀避開謝成燁深沉的目光,選擇無視他,徑直跟沈曦雲說話:
「花神燈的樣式大抵就那些,買多了也沒必要,知曉窈窈家中不缺錢,但把這錢拿去買孫家鋪子的零嘴吃不是更快活?」
攤販聽見突然冒出的人這麼攪和自個生意,不樂意地嚷嚷。
「這個公子有所不知,我家賣的花神燈那是老一輩傳下的手藝,材質做工都是江州城賣花神燈中一等一的好。不然,小的哪裡敢將攤子擺在此處?」
沈曦雲從和月讀見的第一面起,就對這人玄乎的做派有些犯怵,耳邊聽見他喚她小名,只覺得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泛起細密的雞皮疙瘩。
她讓春和先付了第七盞花神燈的錢安撫攤販,再把這盞鏤著神女飛天的燈勾在指尖,轉頭對月讀強行擠出一抹笑。
「我竟不知,我同月公子這般熟了。」
她想起上月最後一次在隱山寺的見面,月讀說他們是「一面之緣」,就補了句,「一面之緣的相識,月公子還是喚我沈姑娘或者沈小姐罷。」
長安察言觀色,看見沈小姐說這話後,主子嘴角隱約的幾分笑意,決心替主子分憂。
有了隱山寺一遭,他已經決心不學御史台的諫議大夫了,太累,還是做個佞臣,說主子之想說、做主子之想做。
長安清清嗓子,高聲道:「說得好。月公子既然是清輝閣里教出來的人,該懂得待客之道、察言觀色才對。夫妻相伴逛街,憑空插進來實在不該。」
聞言,月讀真真是變了臉色,慣來含笑的眉眼低垂,陷入燈光照射的陰影中。
「林公子多心了,我並非有意打擾。」
他看向沈曦雲,「只是適才在遠處看見沈姑娘,想著上前打聲招呼。既然覺得月讀多事,我這就離開。」
月讀抱著琴,腳尖轉動,走向街尾岸堤。
沒走幾步,他轉回身,說:「突然想起,我確有件事相邀。」
月讀神色回歸平靜,仿佛剛剛被長安的話語刺痛的人不是他,「此處人群來往龍蛇混雜,沈姑娘金玉般的人,莫被哪些不長眼地磕碰傷著了。」
「所以我想邀請沈姑娘,」他到底還是施捨給謝成燁一個眼神,「以及林公子,去河邊岸堤上觀賞祭祀慶典,而非留在此處。」
早已對今日祭典上大概率會發生混亂的沈曦雲和謝成燁聽見這話,不約而同升起一個念頭,他定然知道些內幕。
謝成燁先一步擒住月讀的手臂,扯著月讀不許離開,但又十分刻意地讓自己站在沈曦雲和月讀中間,把沈曦雲嚴嚴實實擋在自己身後。
「月公子話語都說到這份上,不該好好解釋為什麼?」
月讀的目光虛空投射在謝成燁衣袍上,一副隔著謝成燁也能看見沈曦雲的模樣。
「我想解釋,但快來不及了。」
花神廟門口,喧囂聲漸起。
第39章 驚魂夜「窈窈,答應我,保……
街上喧囂聲此起彼伏,熙熙攘攘的人群如潮水涌動。
在百姓歡笑聲、商販叫賣聲以及樂器聲中,尖銳高亢的叫喚格外引人注目。
花神廟門口,幾個穿著麻布衣服的男子推搡開人群擠到供台前面,頭發亂如蓬草、眼中血絲密布,面容憔悴疲憊,叫喊著諸如我們在城中受盡白眼凌辱、你們卻在此歌舞昇平慶典的話語。
圍觀的百姓議論紛紛,個別人認出他們的身份,是這些時日進入江州城的流民。
人群里有人得知流民身份面露鄙夷,捂著鼻子退遠了些,有怕他們干擾花神祭典的,欲上前勸阻他們離開。
不想這幾個男子看著身板精瘦,力氣卻大,對走上前勸阻的人猛地一推,就避開了干擾,照舊站在原地哭嚎。
沈曦雲站在人堆外頭,透過縫隙,窺見其中一人的身影,握住花神燈燈架的手收緊。
那個正在哭訴說自己入江州後找不到活計、媳婦臥病在床的,分明是那天來城外莊子借地產子孕婦的丈夫,陳連虎。
可她早已安排好他去沈家下面的磨坊做搬運卸貨的活,那位產子的婦人方叔也是親自看過無大礙後讓人回去,怎的這十餘日過去,成了這般模樣?
她不是交代過底下的人多注意這些流民安頓的動向麼?
沈曦雲狐疑著向前走,準備看清陳連虎的情況,被只鐵鉗似的手扣住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