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燈掛在門口,牆壁上的小窗擠進一片陽光,謝成燁讓人搬了兩把椅子在牢房中,施施然請溫易之坐下。
「昨日窈窈來見你,你說相信官府能明辨是非,還你清白。」
溫易之一板一眼答:「是。」
謝成燁眼底有些青紫,被小窗射進來的陽光一照,愈發顯得疲憊。
他昨夜沒睡好。
趕走那個胡言亂語試圖欺騙他的和尚後,他夜裡入夢,被困在一個黑暗狹長的甬道里,一眼望不到盡頭,那個曾經出現在院子外讓他進去救人的聲音,在他耳邊喋喋不休。
「謝成燁,走出去。」
「謝成燁,救她,快去救她。」
」謝成燁,快,快來不及了。「
翻來覆去那麼幾句,可他在明白一切是逆黨詭計後,縱然心依然跳得厲害,但不再慌神。
這些牽扯到沈曦雲的詭異夢境,既然是人為,自然有解法。
解法不在於老和尚口裡的荒誕的自傷,而在於滅殺逆黨,把陰謀詭計扼殺於搖籃。
因為他轉身離開,任由甬道坍塌,夢境破碎。
只是夢中吵鬧一宿,他今晨醒來時難免精力不濟,或許,待會兒該去找章典看看,關於他上回沒診治出的毒藥。
謝成燁閉了閉眼,意識到自己走神。
清空對昨日和尚話語的思量,他同溫易之道:「官府還你清白的前提是你說了實話。」
此言一出,溫易之臉色漲紅,「我不明白公子是何意?那些書信夾層中的內容我從不曾見過,逆黨勾結這個罪名,我更擔待不起。」
他慣來板正的腔調難得帶了些激動憤慨。
可在謝成燁看來,他眼底是有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安的。
謝成燁緩緩道:「溫易之,你在心虛。」
從昨日到溫易之家中抓捕到人,搜出物證後,謝成燁就看出這一點不安。
所以聽到窈窈毫不猶豫的信任時,他反應格外大。
溫易之,哪怕沒有與逆黨勾結,在這樁事,也不會是毫不知情的那個。
他道:「溫易之,你緣何心虛?」
對面的人豁地從座椅起身,「我,我……」
尹參軍活動著筋骨踱步進監牢時,謝成燁正在招呼獄卒把兩把椅子搬出牢房,溫易之面向牆壁坐在乾草堆中。
「林公子這是剛問完?」尹參軍拱手見了一禮。
謝成燁頷首,「找溫公子淺聊了幾句。」
尹參軍瞥見溫易之臉色蒼白,多年的辦案經驗告訴他此刻不是再問的好時機,乾脆笑了笑,直接同謝成燁一起出了監牢。
「單純因花朝節一事,都不至於能把人關在此處。誰想到,會牽扯到太陰角呢?」
尹參軍同謝成燁感嘆道。
當今聖上對太陰教的態度是寧可殺錯、不能放過。莫說是搜出書信將人關押了,就算是直接斬了,奏摺一封呈上御案,說不得還能得份嘉獎。
正是知曉此事,官衙在發覺溫易之可能和太陰教有關後,才能當機立斷下手抓人。
謝成燁道:「畢竟涉及叛黨,是該多加防範。」
兩人並肩走了一段,忽然聽見官衙外有鑼鼓吹打聲,人群歡呼簇擁。
一個當差的衙役在門口湊了會兒熱鬧,轉身回衙,正巧撞見兩人,他倖笑一笑,「參軍大人好,林公子好。」
「外頭這是何事?」尹參軍問。
「這是行遠鏢局的大公子陳穆從燕京回來了!聽聞陳公子參加二月二聖上舉辦的武舉,奪得探花,封了大官、得了嘉賞,今日啊,正好從燕京回到江州,那架勢,氣派極了。」
衙役羨艷道。
「陳穆?」尹參軍「嘶」了一聲,回憶這人,「有印象,是個不錯的後生。他還有個妹妹,叫陳希,是不是?也不知是封了什麼官,可是在江州做官?」
說不得是同僚,改明他可得去問問。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謝成燁聽見陳希的名字,古井無波的眼眸泛起了變化,這人是窈窈的手帕交,陳穆是陳希的兄長。
那窈窈定然也同他認識了。
但謝成燁翻遍記憶,發覺沈曦雲似乎從未提到過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