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易之前日被捕入獄,也不知他叔父如何。
到濟善堂的時候,章典正在為溫思恩施針,靠在軟榻上的中年男子咬牙忍痛,額上留下細密的汗珠,一身灰色長袍松松垮垮掛在身上,但看出曾經身形高大肌肉緊實,但後來因著無力萎縮的右腿,無法鍛鍊,消瘦許多。
待到施針結束,沈曦雲看溫思恩已經緩過神,同他安慰溫易之的事。
他笑笑,直言相信溫易之的清白,又嘆口氣,錘了下大腿,「就是怪我這不爭氣的腿,去見他一面都不方便。」
沈曦雲上輩子未曾同溫易之叔父細聊,如今見面,看他右腿膝蓋位置纏著布條,往下的整個小腿纖細無比,貼近見骨,不由發問:「不知伯父這腿是怎麼傷成這般了?我聽章神醫說有救治不力的緣故?」
溫思恩苦笑道:「說來,都是前朝做的孽。」
大魏最後一個皇帝季壽登基的前十年,雖不至於稱讚多麼政治清明、百姓安居樂業,但好歹是無功無過,沒折騰人。偏生從龍興十一年開始,因皇后蘭妙儀膝下唯一的孩子昭華公主降世,帝壽跟鬼迷心竅一般,打著為公主祈福的名號,開始大興土木、徵調徭役。
「我就是在那時被徵調到將作監做雜役,為帝壽修建亭台樓閣,結果有一回在修建時摔下傷了腿。上司剝削貪了我撫慰的錢款,還將我趕出將作監。」溫思恩面露不忿和傷感。
「當時無錢醫病,匆匆離開燕京回江南,以至於腿上落下殘疾,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沈曦雲聞言,為前朝大魏的做派蹙眉。
「伯父在安心在濟善堂醫病便是,溫公子,我會再想辦法。」
溫思恩憨厚地點點頭,和善一笑,「好,多謝沈小姐。」
只是沈曦雲還未想明白對溫易之解救的思路,吳玥的拜帖匆匆來了。
她說她上次在正寶樓看樓里的首飾都不甚滿意,特意親手做了一些首飾,會帶到正寶樓給沈曦雲挑選。
盛情難卻,沈曦雲只得去了。
「我昨日新得了成色不錯的紅寶石,想起你我初遇時那根簪子,就連夜做出幾支,待會兒你瞧瞧喜不喜歡。」吳玥捧著個鑲銀絲的妝奩,領著她到正寶樓一間包間。
款款放下妝奩,吳玥突然想起什麼,對這次跟著來伺候的春和道:「我漏了支今晨最後趕著做出的玉簪在馬車上,不知可方便幫我取下?」
春和看了眼小姐,見小姐點頭,福身推門下樓。
「啪嗒。」
妝奩打開,露出裡面放著的七八支簪子,做工精美、造型別致,妝奩還特意撒上桂香,能看出製作者花費的心思。
沈曦雲專心觀賞,口中不忘稱讚吳玥用心,「這簪子比正寶樓售賣的更別致,我可不能白占你便宜,得花銀子買。」
她的注意力全在簪子上,毫無防備,自然沒有察覺在她開始看簪子後,獨有她們二人的室內,坐在側面的吳玥抬起眼,眼中沒有一絲柔和笑意,儘是冰冷。
官衙值房內,謝成燁從案牘中抬首,按了按眉心,瞧見桌上瓷瓶的桃花枝,嘴角不經上揚。
伸手拿出桃花枝,放在眼前細細端詳。
不知手勁太大還是枝幹放久了脆弱,他抬手一個旋轉,桃花枝手指觸碰的位置斷開。
枝幹上端並著花蕊掉落在桌面上。
謝成燁望著那花,心頭猛地一滯。
第50章 第八根刺謝成燁這樣的人,……
一室昏暗,唯有一盞細弱的燭火搖曳。
沈曦雲緩緩睜開雙眼,只覺得眼前似一層薄紗籠罩的模糊,腦袋沉甸甸的,跟灌了鉛一般,她動作遲緩地摸向周身接觸到的物件。
身下是一張軟塌,指尖能感受到榻上鋪著的錦緞紋路,手臂動作間,右臂觸碰到榻邊沿,泛起點疼。
她手上有傷,但似乎被包紮過了。
眼前的薄紗一點點散開,她的神智回籠,有了心力思考現在的處境。
沈曦雲記得自己失去意識前,在正寶樓的包間同吳玥在看簪子,但沒看一會兒,便頭腦發昏暈了過去,暈倒前,她記得從吳玥坐著的方向發出了響動。
再醒來,她就躺在這兒了。
雖然不知道具體緣由,但無疑有人盯上了她要做些什麼。
沈曦雲想起前世今生相遇頗有蹊蹺的吳玥,會是她做的麼?
身上恢復了些力氣,沈曦雲掙扎著從榻上坐起,打量周遭環境。
屋內很黑,只有遠處案幾上擺著一盞青瓷蓮花燈,微弱的燭光透過燈罩照亮一小塊區域,能看見牆壁上掛著一副山水畫,案幾上有幾卷書籍。
此處裝潢精緻,不是個破敗囚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