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她拋下了她。
沈曦雲被春和、景明拉回沈府,洗漱後撲進了架子床的床褥中。
溫暖的床榻間,她又夢見了爹娘。
之所以是「又」,因著昨夜在值房睡著時,已經夢見了一回。
不像是成婚第二日,她誆騙謝成燁說爹娘入夢,這次是真夢見了。
她夢見那時她尚小,不到十歲的年紀,爹忙於生意,她不願自己待在家中,央求娘帶著她出診,從春到冬,娘牽著她或是抱著她,穿梭在不同的病患家中、野外或醫館。
娘的手上有常年持針留下的老繭,身軀因著常年活動不似旁的婦人那麼柔軟。
但在沈曦雲的記憶里,卻全都剛剛好。
美好得剛剛好。
女兒怎麼會不認識自己的娘親呢?血濃於水、骨肉相連。
所以她覺得昨日莫名其妙冒出的人荒謬。
她確信自己是沈繼和曹柔的女兒。
或許官府有懷疑,她從未生出過一絲懷疑。
夢境在她睡著在娘里藥廬中戛然而止,等她醒來時,發現眼角竟有淚痕,打濕了枕巾。
她想她娘了。
沈曦雲眼神空落落的,虛空盯著帷帳,這料子還是娘生前選的。
她從床上坐起,沙啞著聲音呼喚春和、景明。
「我們去趟翠雀山罷,去看看爹和娘。」
窈窈想他們了。
第53章 誰記前塵他終於明白了一切……
去翠雀山祭拜爹娘的念頭一起,就跟江河決堤、野火燎原一般,怎麼也摁不下去。總是春和、景明輪番勸了,她至多讓步到午膳後再去。
「我總覺得夢裡爹娘在催我過去,」沈曦雲陷在被褥里,悶聲道:「你們也莫在勸了,我們輕車簡從悄悄去一趟說幾句話就回來,不會有危險的。」
兩丫頭知道擰不過小姐的意思,只得默默備好防身的器具,心道定要把小姐放在眼睛跟前盯緊了,斷不能再出岔子。
沈曦雲心裡裝著事,連帶午膳也無甚胃口,只把小廚房特意做的醃篤鮮喝了一小盅,被春和強逼著吃了幾口飯和一小碟春筍炒肉,就撂下筷子。
景明只得匆匆往馬車上備好點心茶飲,防止小姐餓了想用些。
因著昨日才出了事,沈曦雲不想聲張行蹤,特意從沈府後門上了馬車,就讓春和、景明兩丫鬟陪著,行至翠雀山山腳下。
才到山腳下,她覺出些不一般的氣氛,太安靜了。
翠雀山在周圍幾座山中不大顯眼,爹娘會選此處也是喜歡僻靜,但再如何,這山算得上是座野山,荒野雜草樹叢遍布,今日看上去像是被人仔細清掃過一遍。
她蹙眉揪下片草叢的葉片,看痕跡,是才清掃不久。
有什麼人過來打掃郊外野山了?
沈曦雲狐疑,但都走到此處,又不願為這點異樣回去,想了想,道:「春和、景明,你們小心些,今兒我們不走東側的大路,從後頭南面的路上去。」
想從山腳到爹娘埋骨地,東西並南面三個方向都有路可以上去,平日他們祭掃走東側大路,路寬,僕役抬祭品也方便。西邊的小路繞,走到頭還要穿過一片柏樹林,也就去歲她昏了頭走了一遭,遇見了謝成燁。
南面的路也是條小路,是經人踩踏開闢出的野路,知曉的人不多,今日這異樣,從這裡上去正合適。
兩丫鬟應聲,一前一後護著小姐上山,讓車夫等在山腳處。
雖然有格外不尋常的寂靜,三人卻是暢通無阻到了沈繼曹柔二人的埋骨地。
沈曦雲凝視著眼前的墳塋,輕輕跪下,點燃香燭磕頭,訴說哀思。
「爹娘,窈窈還沒到陵前跟你們說我和離了。」
她覺得沒必要,跟謝成燁間的事上回來祭掃時她心底就許過願望,爹娘肯定是清楚,知道她和離頂多嘴上說兩句就接受了。
「因為我知道,爹娘最疼窈窈了。」她用手輕輕撫摸冰冷的石碑,「往後,我會在江州好好活。」
淮王謝成燁會成為百姓口中尊貴的殿下,會回燕京做權勢在握的王爺,這些,都不會同她有關係了。
沒有入燕京受辱,沒有囚別院三月。
她和夫君林燁早已和離。
沈曦雲又從如今的事說回過去,說爹從前經營的坊市地產生意,說娘創辦的濟善堂越來越好,說著說著,總算把因旁人對她身世的懷疑而產生的鬱氣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