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怔住的那一剎那,我突然想明白了。其實上輩子成婚後到去燕京前那段歲月,我挺開心的,開心自己嫁給俊美的如意郎君,這個郎君還願意陪著我、哄著我。」
她那時又何曾沒有料想過俊美郎君對她做的事只是為了報答救命之恩呢?
她想過的。
但那時她同春和怎麼說的來著?她說:「你家小姐開心最重要。」
而謝成燁恢復記憶的時間沒有那麼重要。
「救了個俊美郎君,郎君竟是王爺,還讓這個郎君幾乎是變相入贅我沈府,怎麼說,好像都是我賺了?」沈曦雲抬眼,笑著道。
唇邊勾起一點小小的梨渦,盛滿一池春水。
她從前心底總有一絲怨氣,這絲怨氣來自於她認為是謝成燁的出現攪亂了她的生活。
若不是他,她也不至於落得身死的下場。
但孟雲瑤帶來的真相讓她轉變了態度,那天在大理寺,她眼中毫不掩飾的惡意讓她明白,孟雲瑤恨毒了她。
這個人大抵是靠著對那個幻想中無憂無慮、所有人保護的昭華公主的恨意,支撐渡過漫長歲月,才會在培育好勢力後,立刻找來江州。
甚至她先殺爹娘的原因,沈曦雲都能猜到:孟雲瑤要讓她痛苦。
她的痛苦能為這個沒有真正名字的人帶來慰藉、帶來快樂。
拋開這一絲怨,再看曾經,她的歡喜是真的。
那就莫再深陷。
謝成燁恍惚間仿佛又看見那個驕傲肆意的沈府千金,提起自家爹娘滿是自豪,提起自己更是滿意。
重生回來後,他第一次見她這樣灑脫地笑。
似一隻終於脫下一切負累的鳥兒自由在空中翱翔。
「可是……」他頓了頓,道:「上輩子在燕京,我的確傷害了你。」
對她說的那些言語,將她關在別院的行徑。
「謝成燁,那些債,你已經還了。」她釋懷地靠在椅背上,偏頭,對上他的眼眸。
「你讓我活過來了,不是麼?你讓我安然無恙回到過去,有機會改變一切,這一件事,足夠還債了。」
謝成燁愣了一瞬,「你,你知道了什麼?」
「在燕京,我醒後啟程回來前,去見了慧覺道長。因為我聽說慧覺道長通曉魂魄事,是你在寺外把她求來的。」
她隱去了燕京對他一步一叩首的議論,沉重的情意不適合在離別前說。
「我去見她,本意只是為了了解人死後能否見到其魂靈,哪怕是在夢裡,我想試試見爹娘。」
沈曦雲輕輕把杯盞放在案几上,接著道:「誰知我從她那裡聽來了另一個法門。」
逆轉大法。
回溯時空,彌補遺憾。
在聽見這個法門的剎那,她想到了自己的重生。
夜幕吞噬最後的晚霞,天光暗沉,春和靜默地又點燃幾隻燈籠。
燈火光影下,檀木椅挺坐的男人眉眼深邃,鼻樑挺直,薄唇抿起,端的是天生貴胄的高貴模樣,唯獨看向她的目光褪去寒冷,滿是柔情。
是她上輩子在棲梧院架子床帳幔內最喜歡看見的模樣。
「謝成燁,我好像從不曾問過你,上一世,你後來怎麼樣了?」
從前她不問,是不關心、不在意。
她覺得謝成燁一個王爺有什麼樣的逍遙日子過不得呢。
但聽完慧覺對逆轉大法的介紹,她生出了好奇,更生出了在意。
慧覺說逆轉之法是違背天命的法子,她也只是知曉,卻從不敢實踐,因為付出的代價太過昂貴,尋常人根本無法承受。
謝成燁喝了一口桃花釀,靜默良久,回道:「窈窈,我去見你了。」
他飲完杯中酒,補充,「去找你了。」
「那你找到了麼?」
謝成燁彎著眉眼,「嗯,找到了。我的努力沒有白費。」
沈曦云:「疼麼?」
「不及窈窈曾經受過的疼痛的十分之一。」
這不是謊話,他自幼跟隨父親習武,上過戰場,知曉人的命脈在何處,若下手,自然快准狠,不留後悔的時間。
這樣的疼,自然遠遠不及身重血海棠劇毒而死的窈窈曾經受過的痛。
沈曦雲蹙眉,「謝成燁,真的沒有賠上別的麼?」
她想起慧覺對逆轉之法的介紹,不大相信,用一個人的性命就能換來重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