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樂漪睫羽輕顫,對他的懼怨與今日得知真相的悲痛具數湧上心尖,她望著陸乩野,眸中泛起淚光。
少女今夜妝容極盛,桃腮粉面,紅唇如焰,額心正中描一朵鮮艷的芙蕖花鈿,殊色嬌顏被妝點的艷麗逼人,一雙美目又含著盈盈淚光,美的攝人魂魄。
陸乩野卻不為眼前美人落淚動容,攢著最後一絲耐心,輕飄飄的重複:「回答我。」
殷樂漪哭著搖頭,「我遇上了歹人才想著要逃跑,可剛跑幾步又想到是不是你來尋我了,所以我便停了下來。」
她不由分說的撲進陸乩野的懷中,「我和傅謹走散了,我又不認識魏國都城的路,我也不敢報官,我都不知道該去哪裡尋你……」
靠在陸乩野胸口的少女哭得身子一抽一抽,煞是惹人憐惜,但她抓著陸乩野衣衫的手卻捏得極緊,好像無助的小獸終於回到她賴以依靠之人的身邊,依賴的不肯放開。
陸乩野眸中笑意漸止,他抬手摟住殷樂漪的後背,「你可以問百姓,陸乩野的府邸在何處。」
「……我怕。」殷樂漪從他胸口抬起頭,「我被赫連殊連累追殺,街上又忽然多了很多官兵。我怕那些人不是你的人,怕他們是裴洺和你們陛下吩咐來搜尋我取我性命的……」
少女睫羽染淚,柔情似水的眸里滿是恐懼與無助。
陸乩野心頭的疑慮竟被她慢慢打消,他鬆開她的皓腕,指腹轉而摩挲她泛紅的眼尾。
他口吻淡漠:「殷姮,在這個魏國只有我一人願意庇護你,也只有我一人能護住你。莫要想著從我身邊逃走,你離開我便只有死路
一條。」
殷樂漪聽懂他語中暗含的威懾,她心驚擔顫的同時,卻又覺得諷刺。
誠然魏國只有他陸乩野能夠庇護她殷樂漪,但陸乩野卻是在矇騙她,將她可以選擇回到母后身邊的退路掐斷,讓她不得不委曲求全的依附著他,做被他囚在一方宅院中的掌中雀。
殷樂漪心中千思萬緒,面上卻絲毫未顯。
她輕吸一口氣,淚如斷線珠落,踮起腳尖雙腕環上陸乩野的脖子,柔聲細語:「陸郎……我好怕你不會來尋我了……」
陸乩野眸光微斂,難以自持的收緊抱著懷中少女的手臂。
她若是知曉,陸乩野在得知她失蹤的這幾個時辰里是何模樣,她一定講不出這話。
襄王府、大理寺、柳太傅的府邸、裴洺的府邸以及城內的數條大街小巷,每一個店鋪每一戶,他幾乎要將整個都城都翻過來搜尋她的蹤跡。
陸乩野怎會不去尋殷樂漪。
他分明發了瘋似的尋她。
終於在這橋上尋到她,見到她被幾個登徒子刁難,他立刻拔箭將那幾人誅殺,而後見到的不是殷樂漪向他奔來的身影,而是她想逃離自己。
他的理智在那一刻被她親手推到了懸崖邊,幸好她未曾真的離開,此刻更是依賴的靠在他胸口將他當做惟一的倚靠。
所以陸乩野願意不去深究她的企圖離去,也願意信一次她的解釋。
只是他不願讓殷樂漪知曉他今夜因她的失態,她若知曉,必定會覺得自己在他陸乩野心中非同一般。
陸乩野掌心撫著她脊背,嗓音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柔和,「你若乖順,便是丟了我也自會去尋你。」
殷樂漪下巴靠在他肩膀上乖順頷首,淚眼朦朧的視線里窺得不遠處的岸邊被鐵騎封鎖,平民百姓早被這陣仗嚇走,四周都是陸乩野的士兵將其圍得密不透風。
她在心中後怕不已,幸好自己方才沒有喪失理智逃跑,否則這會兒她也必定被陸乩野的人抓回來,此刻恐怖正承受著陸乩野的怒火。
身子忽的被少年打橫抱起,殷樂漪嚇得雙手將他脖子摟的更緊,將臉往他胸口一埋,任由他將自己抱上馬背。
陸乩野在她背後翻身上馬,一手從後攬著她的腰,一手勒著韁繩,騎馬離去。
殷樂漪猶記得上一次坐陸乩野的馬,險些要了她半條命。但這次陸乩野卻駕馬踱步,沿著湖畔一路緩行。
夏日晚風輕柔,月上柳梢頭,這一刻她與陸乩野之間竟難得有了幾分寧和。
行至一處渡口,一座畫舫正靜靜停靠在岸邊。
陸乩野下馬,把手遞給殷樂漪。殷樂漪頓了頓,將手放到他掌中,他抱她下馬,牽著她走進畫舫。
殷樂漪不解,「陸少將軍,我們不回府嗎?」
畫舫燈火通明,陸乩野推開一扇房門走進去,「殷姮,你莫不是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是什麼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