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乩野幫著吳娘子將剩下的柴砍完,吳娘子走到院中捆了幾把後,勞煩陸乩野為其送到隔壁的院子裡。
陸乩野提著幾捆柴走出院子,殷樂漪安靜的跟在陸乩野身後,吳娘子在後面見這場面,不由得打趣道:「陸娘子,你還真是一步都離不開你郎君啊……」
殷樂漪窘迫的笑笑,見陸乩野步子邁得快,心想他定是沒聽見,否則又要徒生尷尬。
隔壁是座有些破舊的茅草屋,屋子裡時不時傳來年邁老人的咳嗽聲,院中有個男童正在為其生火熬藥。
他見有人為他送來乾柴,連忙小跑著過來道謝,又抱起乾柴進到茅草屋內,往快要燃盡的火爐子裡添了乾柴,屋中雖有了些許熱氣,但燒出的煙塵極為難聞,殷樂漪站在門邊也不能倖免。
她喃喃:「我還以為他要乾柴是用來做飯的。」
陸乩野瞥了眼一旁的藥罐,「平民百姓家是用不起炭火的。」
殷樂漪順著他目光看去,見裡面的藥材全是細碎的藥渣,也不知熬過多少回。
想必便是吳娘子口中其中的一家年邁幼小,無法從村子裡逃走去避戰亂的人家。
殷樂漪往髮髻上摸了摸,摸到一支珠釵,想放到這家人門口,便聽見陸乩野道:「你給他們也無用,這村子裡的大夫恐怕早就避禍去了。」
有錢也買不到藥材,請不來看病的大夫。
殷樂漪頓了頓,還是將珠釵放下了。
他們折返回吳娘子家的途中,有一條覆滿雪的路坡。
陸乩野往下走時,在他身後的殷樂漪身量便剛好與他齊平。
殷樂漪忽然叫住他:「陸欺,我們就在這裡分道揚鑣罷。」
陸乩野以為自己聽錯了,回頭見殷樂漪眼神溫柔似水的望著他,「你昨夜向我傾述你的過去,告訴我你的籌謀和打算,我想了許久,發現你我二人想走的路是截然不同的。」
陸乩野眉心蹙起,「有何不同?」
「你想借寧王的手挑起戰火讓魏國動盪,但我卻想平息戰火。」
「為何?」陸乩野質問,「你難道不想滅了魏國,替你的大晉復國嗎?」
「我自然是想的,可從我被你帶出晉國皇宮的那一刻開始,我所見到的便與我所想的截然不同。」殷樂漪指掐掌心,「我一直以為晉國是因魏國而亡,可在魏國鐵騎侵略晉國之前,我的國家便早就是千瘡百孔……」
「晉國的百姓們過著水生火熱的日子,而我這個公主卻不知人間疾苦,不知戰火起白骨枯,不知子民食不果腹。每日只知風花雪月,髮髻要梳何式樣,羅裙要繡何花樣……」
她苦笑著說出自己從前所行之事,兩行清淚從她頰邊滑落,「試問一個國家有這樣的皇儲,又怎會不被傾覆?」
「家國大事,不是你一人之力便可以扭轉乾坤的。」陸乩野走近殷樂漪,想將她拉入懷中撫慰,「但你現在有我,我可以幫你的,殷姮。」
殷樂漪卻往後退了一步,搖頭道:「可我的子民們並不想我復國,晉國給他們帶來的只有連綿不止的戰火,而他們渴求的是安穩的生活……」
不止晉國百姓如此做想,全天下的百姓恐怕都是這樣的想法。
陸乩野握住她的肩頭,迫她看著自己,「你要想成大事,坐上皇位,犧牲是在所難免的!」
「……可我不想要犧牲!他們亦不想要戰火!」殷樂漪眸中淚搖搖欲墜,「從前做晉國公主時我已虧欠他們良多,我不想再因一己之私讓他們再次飽受戰火之苦!」
「陸欺,你說我軟弱也好,怯懦也罷……可我就是這樣的人……」她自責的啜泣,「我可以不坐皇位,可以庸碌的過完一生,我做不到像皇叔一樣為了一個皇位活得面目全非,不像一個人……」
陸乩野死死地掐住她的肩膀,目光灼灼:「即便如此,這也不是你該用來跟我分道揚鑣的藉口。」
「……可你所行之事與我想做的截然不同,我想結束和寧王的戰爭,而你想覆滅魏國便只會讓這戰火一直燃下去。」殷樂漪喉嚨泛出苦澀,「你要為你的復仇籌謀,而我也要為我的所思所想另謀出路……」
陸乩野咬牙道:「就算你我所行的路背道而馳,你我也不應就此一拍兩散!」
殷樂漪柔聲細語,嗓音卻有些發抖,「陸欺,那你會為我放棄你籌謀多年的復仇嗎?」
陸乩野斬釘截鐵:「不會。」
「這便是了。」殷樂漪明眸含淚,溫柔似水,「我也不會為你放棄我想做的事。所以你我二人往後只會越行越遠,與其再次反目成仇,不如就此罷手,我們往後再見還能……」
「我不會對你罷手!」陸乩野目眥欲裂,「殷姮,你休想!」
殷樂漪強撐著的風輕雲淡被他的怒火震碎,「陸欺,你何必對我苦苦相逼?我們即便強留在一處,日後也不會有結果!」
「那我便不要這結果!」陸乩野怒吼:「我只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