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韓仲先這樣介紹自己,洪鐘有些做作地起身擺了擺手,嘴裡說著「過獎,太過獎了」,嘴角卻快要咧到耳根了。
「這位是鄭九斤先生,聽人說鄭先生在西北一帶挑貨,各路人脈他都有,這次洪先生能來,也全是沾了鄭先生的光。」
挑貨,明面上是說做些不固定的小生意;可實際上,卻是做著類似掮客、中介這樣的差事。在這個行當里有句老話說,「小貨一頓飯,大貨半座城」,說的就是這行能帶來的可觀收入。
鄭九斤是個,小時候吃百家飯長大,一張嘴能說會道;稍大一點,拜了一個走南闖北的民俗手藝人為師,時間久了,見過各行各業的人,也悟出了些和各色人等打交道的門竅。手藝人去世以後,為著多賺些錢,他便做了所謂的「挑夫」,趕上了挑貨的行當。
「叫什麼鄭先生,老鄭就行。」鄭九斤不是沒和高官富戶打過交道,只是他從來認為自己不過是個市井小民,說話也沒有這許多講究。聽韓仲先一口一個「鄭先生」地叫,他倒先不自在起來了。
「這二位,之子丹先生,凌岓先生。」韓仲先有些討好地看著坐在老鄭身邊的兩個人。
「我倆就不用介紹了,在車上都說過。甄子丹的子丹,早些年在沙漠和高原上做嚮導,這兩年也接團隊去些難走的地方,別的本事沒有,找路還是會一點兒的,大家叫我老之或者之胖都成。」
說著,胖男人站起身一抱拳,頗有幾分江湖氣息。許是因為短袖買小了,上面印著的紅色五角星此刻被他撐得一點褶皺都沒有,這讓他看起來實在不像一個行萬里路的嚮導。
「凌岓,擅長戶外探險,也參與民間救援。」等胖子說完,他身邊的人慢悠悠開口。
凌岓兩句話背完簡歷,他像是生性不愛笑的斯拉夫人,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不見他有什麼表情。
他的穿著和他本人一樣寡淡,常年一身黑,黑色的短袖、外套、工裝褲、登山靴,如果不是他本人的膚色偏白的話,走在街上幾乎和一塊行走的煤炭沒區別。
「這位是…」
「姜泠,醫生。」不等韓仲先說完,在他身旁一動不動的姑娘便開了口。
姜泠生得好看:鵝蛋臉、櫻桃唇;一雙鳳眼又大又長,眼尾微微翹起,平添幾分媚態;長長的睫毛更是為這雙眼睛勾出了天生的眼線。她個子不高不矮,皮膚又白,像是從畫裡走下來的人。
姜泠平時總穿寬鬆的素色衣服,頭髮常年都是一個松松挽起的髻或是一個簡簡單單的低馬尾;說起話來不快不慢,臉上也總一副平平淡淡的表情。原本嬌媚的五官在她身上,卻多了些清冷淡漠。
「這姑娘長的是真漂亮,只可惜不愛說話,眼睛也看不見。」
早在姜泠和韓仲先上樓看病的時候,老之就和凌岓說起了姜泠,得到的卻是凌岓毫無幽默感的回應,「背後談論別人不是好習慣,評價別人的外貌更不禮貌。」
「該說您兒子的事情了。」等一圈人介紹完,姜泠直入主題。
「對對對,請各位來,就是為了救救我家這一根獨苗兒。」韓仲先端起面前的青花瓷茶杯,吞了一大口茶水下肚,又清了清嗓子,這講起了三個月前發生的事。
三個月前,十九歲的韓琮和同學結伴去西南山區寫生,說是寫生,實際上也是去旅遊。
在同齡人眼裡,韓琮是個很好的人,沒有傳說中富二代的惡習。人如其名,他人長得秀氣,性格也像玉一樣溫和。
他從來不穿戴十分名貴的衣鞋飾品,也從來不仗著家裡條件好而有任何高傲自大的態度。反之,他時常以不同的方式幫襯家裡條件不大好的同學,遇到大掃除這種事情,也總會承擔下又髒又累的一部分。
韓琮最大的愛好是畫畫,儘管不是美術專業的學生,他依然會抽空去各地寫生。因為性格好,班裡同學總叫韓琮「韓媽媽」,聽說他要去西南寫生,幾個關係好的同學也自然願意和他一起。
三男兩女,五個年輕人計劃在西南待兩周。第一周去幾個有名的城市和景點,瞧一瞧可可愛愛的國家保護動物;第二周再進山,一邊探訪山區的少數民族聚居地,一邊看看西南的山水。
一直到第二周在羌寨民宿住下的前兩天,一切都還順利。變故在第三天降臨——正是韓琮他們進山的那一天。
「山里和外頭不一樣,山里天氣變化好大,你看著晴得很,轉頭就大暴雨。路又難走得很,莫去咯,危險。」臨行前,民宿的老闆曾試圖攔著他們進山,理由很簡單,近期天氣不好。
「沒事兒,您放心吧,只要是看見天陰了,我們立馬掉頭回。」五個人里,答話的男孩叫張朗,個子高高大大。
「要不然,下次再進山吧。」韓琮拉住張朗,跟他的夥伴們商量著。
「別介呀,來都來了,你來這趟不就為了進山採風嘛!」張朗天性喜歡刺激的事情,因為沒進過山,他對老闆的叮囑滿不在乎,見韓琮有些動搖,反而著急了起來,「咱又不忘深處走,只要天氣變了,我們往回走就行了嘛。」
「也是,來都來了,韓媽別猶豫啦。」另外幾個同學聞言,也跟著向韓琮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