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揚移到賀一川身後,勉強給她擋住了點兒風。他縮了縮脖子,打了個寒顫。
「穿著吧,小心著涼。」凌岓環顧四周,只看見一個關了門的小賣店,他把包里的外套蓋在穿著短袖的姜泠身上,「要是在這兒生了病,恐怕連個醫生都不好找。」
按照大姐指的方向,以小賣部為起點,一直向南走,走大約一兩公里就能看到六溪村了。
雨漸漸大了起來,四周也沒有其他可供避雨的地方,一行人只好頂著雨前行。
「上次我們也是開車來的,但走的不是這條道。」關揚看著凹凸不平的土路,搖了搖頭,「我們這走了得有快十公里了吧。」
或許是下著雨的緣故,走了一段時間之後,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土路前籠著一片隱隱約約的白霧,霧氣緩緩向一行人的方向飄來,可六溪村還是不見蹤影。
「這路上,怎麼一個人都沒有?」賀一川摘下口罩和帽子,前後看了看,語氣中帶著些害怕。
「湘水夜空巫峽遠,不知歸路欲如何[1]。」回答她的聲音,並非來自另外三人。
一襲灰布長袍的老人擎著一支木桿,杆子上面掛著一面白色旗子。道路兩側都是荒無人煙的土丘,也不知他是從哪冒出來的。
「老爺爺您好,我們是來這兒收集民俗的老師。請問您,從這兒到六溪村還有多遠?」總算見到一個大活人,凌岓馬上禮貌詢問。
「人走陽間道,鬼過奈何橋。奈何橋前黃土路,七月十五撥雲霧。」老人並不直接回答凌岓的問題,反問,「你們兩個活人,怎麼跟著不人不鬼的東西走到鬼路上來了?」
一個問題問得諸人神色各異:姜泠一如既往面無表情,似乎什麼都沒聽見;賀一川面色蒼白,死死咬住下唇,不知是嚇的還是冷的;關揚聽完,則是深切感受到了「汗毛直立」四個字的具象化。儘管他什麼也沒說,卻誰都看得出來他在強裝鎮定。
凌岓倒是對這個問題沒太大反應,他十分鎮定地掃了眼一行四人,又讓目光回到這個上了年紀的老人身上:
「我們有四個人,您只說了兩個活人,那就是說,另外兩個都不人不鬼咯?」
「年紀不大,膽子不小。」老人捋了捋自己雪白的山羊鬍,不緊不慢地繞著四人轉了起來。
「瞋恚乃火,自焚而非他傷。[2]」老人最先停在了賀一川面前,看著她臉上的疤,搖了搖頭,「佛說回頭是岸,現在止損尚有轉圜之餘,你且好自為之。」
女人一怔,看向老者的眼中閃過一絲狠戾。
關揚見狀,正疑惑這老人是不是帶髮修行的高僧時,對方已經一臉凝重站定在他的面前。
「人有三盞燈,如今滅了一盞,已是神魂不穩。前路多舛,切記七月十五鬼門開時,莫要答應任何喊你的聲音。」
「什麼意思?什麼叫滅了一盞神魂不穩?」關揚還想追問,老人卻已閉口不談走向另兩人。
「你倒是生氣極重。」走到凌岓身側,老者臉色和緩了許多,嘴角甚至掛了點笑意,「初生牛犢不怕虎,頗有老夫年輕時的魄力。」
「多謝。」這話聽起來好像是在誇人,但凌岓還是覺得哪裡怪怪的。
「心上人非良人,少一些初生牛犢的勁兒便能給自己多留一線生機。」老人接著說。
「心上人?」凌岓突然覺得老者的話也沒那麼可信了,「我沒有心上人。」
「今日沒有,他日未必也沒有。」
雖然上了年紀,可老人的雙眼卻並不渾濁。他看著眼前的年輕人,語重心長,「你若信,這句話便當時時記在心裡;若不信,那便只當妄語揭過。老夫言盡於此。」
最後一個人是姜泠,老人站在她面前,沉默了許久。她也安安靜靜站在那兒,如一口無波古井。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3]。」灰色長袍終於結束了沉默,卻深深嘆了口氣,「悲苦之至不由人,萬般皆是命啊。」
「也罷,難得遇上你這樣的命,老夫便做回好人,幫你們一次吧。」
話畢,老人從袖子裡抽出一盞青色搖鈴。鈴鐺在他手裡頗有節奏地晃著,發出清冽的響聲,四周土丘也隨著鈴聲模糊起來。
「這怎麼個事兒?」關揚的聲音被鈴聲全蓋住了。
鈴聲停下,風雨立止,天邊甚至還能看到一絲太陽將落未落時的餘暉。而那位擎旗搖鈴的老人早已經不知去向。
凌岓定睛一看——道路兩側哪裡是什麼遍布土丘的荒地,分明是一座堆滿墳塋的墓場。
原本全是白霧的筆直土路現下成了一條看得見拐角的瀝青路。前方除了升起來的炊煙,還隱約亮起星星點點的燈火。=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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