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能且愚蠢。
雍殊罕見地用刻薄的詞語來評價一個人。
就像現在只有他們兩個人,她既聽不懂他彈奏的琴聲中隱含的意思,又不知道再問他其他問題。
冒充王姬的人在不同勢力中下注,薇姬如果發現了這一點,就應該知道她可以利用這些勢力之間的競爭來得到信息。
她是王姬身邊的婢女,又是受王姬重視的侍衛長的未婚妻,這個身份可以讓她獲取許多人的拉攏。
阿瑤沒有發現對面男子的心聲,她如果聽到了,也只會冷笑。面對一個想要奪走她性命的人,她能夠保持平靜地坐在他對面,已經是她十分努力的結果。
比起權衡利弊,她更依賴直覺判斷的喜惡。
她毫不猶豫地離開了。
雍殊將落在身上的一片花瓣拂落,他在原地坐了一會兒,在太陽徹底落山前抱著五弦琴走出亭閣。
沿著回來的道路走出去,予緹正從對面走來。
她不免埋怨道:「阿兄怎麼去了如此之久?」
她總是努力地給阿兄和王姬製造相處的機會,但是他一點都不珍惜。
雍衡因為被父君責罵羞愧地將自己關在府里,世子則是因為病發虛弱得無法下床行走,這是千載難逢的時機,阿兄應該趁這段時間和王姬培養感情,進而得到父君的重視。
「雍識為了能娶王姬,都用上了強迫的手段。」這是予緹打探到的,想到這裡她的語氣更加不好,「可阿兄卻要做君子,君子難道能夠得到想要的一切嗎?」
雍殊停下腳步,他看向予緹的目光罕見嚴厲,他小時候和這個妹妹感情要好,但是分離數年,他們的性格都和孩童時不同,因此兩人的交談總是圍繞君位繼承人的話題。
予緹對權力的渴望毫不掩飾,雍殊看到了她臉上充斥的急切與功利,他問:「你認為男女之間的感情最是脆弱,為何卻認為王姬會因為傾慕我而支持我?」
予緹一愣,很快她感到被質疑的惱怒:「我不信不代表王姬不信!」
她在父君身邊看到了許多被愛情誆騙的女子,那麼多傻子,清醒的只是少數人,予緹不信長在錦繡堆中的王姬能擁有這種清醒。
雍殊評價道:「你太自負了。」
他向府邸大門走去,予緹不甘地跟在他身後,她還想留在這裡用膳。
她的目光停頓在雍殊的肩膀上,在意識到那是什麼之後快步走到他身邊伸手抓下。
雍殊回頭,正撞上予緹扭曲的神情,她死死盯著手中的東西,將它舉到雍殊面前,質問道:「阿兄剛才到底去哪裡了?」
拇指與食指之間,捏著一根細長的頭髮,夕陽照耀下邊緣是橙黃色的,正在半空中飄動。
這明顯不是阿兄的頭髮,倒像是女子在他身上掉落的。
第13章懸頂之劍
阿瑤見到祁碩時,天已經完全暗下了。
他提著食盒來找她,路過的婢女悄悄掀起眼帘看著他前去的方向,在心中感概阿瑤的好命。
阿瑤正擦拭清洗過後的頭髮,在行走時沿路留下了一些水漬,她的頭髮長得濃密,每次擦乾都要花費許多時間。
擦拭的動作遇到了阻力,阿瑤往後瞥了一眼,是祁碩的手掌握著她頭頂的布巾。
「我來罷。」他說道。
阿瑤側身避開了他,她不習慣和祁碩這麼親密。她看到了他提著的食盒,遂指了指一旁的桌案讓他放在那裡。
阿瑤背過身子,對著打開的窗戶梳理長發,屋外人影稀疏,只有月光下的幾棵樹木。
阿瑤還記得她今天聽到的內容,雖然不知道祁碩為什麼要謊稱劍穗是她做的,但她對祁碩越來越不信任。
她裝作和往常一樣,默默觀察身邊的一切。
如果婢女柳葉在這裡,她必定會用羨慕地看著她,然後用眼神表示她對阿瑤行為的不贊同。
她總是使喚祁碩幹活。
祁碩站在阿瑤身後,目光隨著她的動作巡視她垂至腰際的長髮。
如果不是先入為主地知道了阿瑤是個婢女,很容易從她的行為舉止中覺得她出身良好。
十幾年的禮儀教導與接觸的世界,即使她失去了過往的記憶,但是在面對雍殊這些諸侯國的公子時,她的態度總是不以為意。
這份反常讓她很容易吸引別人的注意。更何況那人是與她很熟悉的雍殊。
祁碩是習武之人,知道習慣能讓一個將軍在戰爭中失敗,而阿瑤越和雍殊接觸,他越害怕她的習慣會喚醒她的記憶。
「公子殊方才離開了,原本公女想要留在府中過夜,但未能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