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城中,除了祁碩身邊,她能去的地方不多。
他試圖控制她,或許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第37章那個逃跑的女奴回來了……
零星的燈籠在黑夜中閃爍,有幾戶人家門口的燈籠已經燃盡,豆大的火光成為寒冷中唯一能看到的溫暖。
風聲如鬼哭狼嚎一般,在三更半夜時讓人起了一身戰慄。
有一輛馬車乘著夜色而來,停在一戶人家面前。主人歸家,車夫本該將車行駛到正門,但車廂中的主人聲音有些疲倦,他在側門時讓車夫停下。
雍殊從車上下來時,他門前的燈籠已經被風衝撞得熄滅,黑暗的門口,他的心情有些悵然。
這樣的心情已經許久不曾體驗,令他感到陌生。
在結束質子生涯的那一天,他看著越來越遠的城牆,從心底浮現的便是這樣的情緒,像是不舍,夾帶著微弱的憂傷。
那時他立刻警惕,他一向恐懼薇姬對他的影響,害怕自己成為她馴服下的奴隸,因此他在這種情感生起時,認為這是懦弱的根源導致的錯覺。
薇姬給的玉佩一直被他攥緊在手心,他猶豫不決,在意識到自己的懦弱時,他終於將玉佩丟下馬車,車輪碾壓而過,他感到被顛簸了一下。
那種帳然若失的感覺終於消失了,他抵禦了薇姬的馴服,此後她不再能控制他。
他在城外尋找到了現在的時辰,只是不見薇姬的身影,或許她已經走得更遠。
調用軍隊的力量,可以在今夜往各個方向追上她,但是他不可能這麼做,烽火戲諸侯是幽王才會做的錯事。
他站在門外,看到了門口一團黝黑的影子,在聽到他的腳步聲時,那團黑影晃動了幾下,衣服摩擦發出窸窣聲響,她從膝蓋抬起頭,有些可憐地望向他。
在朦朧的光亮中,他依照熟悉的輪廓判斷出蹲在他門口的人是誰。
他未經思考便說道:「回來了?」
「嗯。」門口的黑影輕聲輕語。
如此平常的交流,好像她只是白天裡出城遊玩,而他在夜裡歸家時與她進行簡單的問候。
「怎麼不進去?」他的心情變得平靜,但是和悶在盒子中不同,現下的平靜讓他隱約有心境開闊之感,他的心神鬆懈下來。
她坐在門口的台階上,聲音被凍得有些細弱:「聽說你還未回來,不敢進去。」
她其實在撒謊,她是專門等在這裡,試探他的態度。只是雍殊不見平日的警惕,聽到她難得可憐的聲音,便相信了她的話。
他幾乎忘了,阿瑤之所以逃離他身邊,是因為夜晚他在她脖子上咬下的傷痕。
「走罷。」他的聲音在黑暗中顯得有些溫和,讓阿瑤在隱蔽處疑惑地蹙眉,只是幾天不見,他像是變了性子。
「腿僵了,再坐一會兒。」這是真話,她方才無聊地蹲在門前,導致整條腿麻木得無法直立。
細軟的皮毛觸碰到她的臉頰,是雍殊將身上的裘衣遞給她,他似乎懼怕寒冷,在剛進入冬天時便在馬車上備下厚重的冬衣。
阿瑤伸手接過,裹在身上時,隱約還可聞到雍殊身上清冷的味道。
她舒服地喟嘆了一聲,自從太陽下山後,她已經被凍了許久。心中不免遺憾雍殊此時才回府,如果他早點歸來,她便不用忍受這麼久的寒冷了。
他在她身邊坐下,他的存在感讓阿瑤的身體有些僵硬,只是光線太暗,雍殊並未察覺。
他好像真的忘記了他們被關在寢屋中的一夜,心懷芥蒂的只剩下她一人。
雍殊凝望對面屋檐下的一點光亮,他後知後覺地感受到喜悅,這份喜悅遲來了幾個時辰,此時他才有為阿娘報仇雪恨的實感。
少有人會懂他的感受,即使是姬扈,也是在遭受母親的背叛後才理解他想要報復的執念。
如同宗廟中指責他不孝順母親的太叔公一樣,他們雖然認為君夫人有錯,應該給她懲戒以維護國君的臉面,但是他們又覺得揭發這一切的不該是他,他作為兒子,本就不能責備父母的過錯。
雖然他是庶子,但他的母親是君夫人。
「我今天將君夫人與司馬的私情公諸於眾,現在世子因為驚懼而亡,君夫人已經被關入牢獄,可能某一天她會在無人知曉時死去。」雍殊低聲說道。
他的聲音很輕,像飄浮在空中的柳絮,但是阿瑤離他很近,因此她聽清楚了。
她正意外他家中的這樁醜聞,便聽到他接下來的話:「君夫人殺害了我阿娘,我此舉是為了報仇。」
「她會欣慰的。」阿瑤將臉頰埋在毛茸茸的布料中,隨意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