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瑤盯著他的臉若有所思,方才沒有注意這人的長相,此時他帶著笑意,倒是讓她發覺了有幾處與雍殊相似。
「你是何人?」她問道。
雍尚拱手道:「我名為雍尚,父親為我取字重。」
是倍受推崇的雍伯山之子。
阿瑤下意識對他抱有好感,畢竟有那樣以為德行出眾的父親,他應該也得到了父親的言傳身教。
雍尚見面前女子臉上的防備消失,而後對他回以一禮,她自我介紹道:「我是阿瑤,公子殊的婢女。」
阿瑤停頓了一下,補充道:「從洛邑而來,我原本是王姬的婢女。」
雍尚聽出了些古怪,她是王姬的婢女,為何跟在雍殊身邊,若是王姬所贈,雍殊卻又與她行為親密。
阿瑤猶豫要不要求助雍殊的堂兄,如果他的品行不似其父,她此舉恐怕要引起雍殊更多的不滿。
雍尚從小到大最大的煩惱便是如何拒絕國君的賜予,他不缺乏衣食,由父母親自教導長大,以行為磊落聞名。與趙默遊歷各國後,雍尚結交朋友無數,到哪都被奉為上賓,這仰仗於他的古道熱腸。
「姑娘若是有難處,尚或許能幫忙一二。」雍尚從她慌張跑來時便看出她遇到了困難,所謂的好奇宴會只是託詞。
身後的帳內穿出語調平緩的樂曲,歌唱者的聲音帶著微微的感傷,與呼嘯的寒風瀰漫的黃沙交織成戍邊戰士思鄉報國的情感。
「採薇採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突然出現的聲音讓阿瑤和雍尚往聲源處看去。
是兩名衣著華貴的男子經過,其中的中年男子聽到熟悉的音調唱和出聲。
雍尚正想要上前,阿瑤對他搖搖頭。
「烏兄才華斐然,小弟折服!」另一同行的年輕男子奉承道。
「此曲名為《採薇》。」中年男子意味深長地說道,「你可知這曲子為何不曾在王城演奏?」
年輕男子苦苦思索,卻沒有半分線索:「我實在孤陋寡聞了。」
提問者露出自得的笑容,他提示道:「王的愛女,不正是以薇為名麼?」
「可即使是太子,亦不需要避其名諱,何況一介女流?」
「非也非也。」他故作玄虛,「不為避諱,而是此事牽扯王室的一樁醜聞。」
那年輕人本只是為了恭維幾句,此時也被吊起好奇心,他試探地問道:「可是施夫人?」
施夫人之名,已經消失了近十年。
阿瑤神情怔愣,一直以來歸於混沌的記憶好似有光亮閃過,但暮靄沉沉時出現的流星轉瞬即逝,還未等地上的人反應過來,便已消失在濃霧之中。
「王姬之名,取自《採薇》一詩,這不是什麼秘密,但施夫人被俘虜進入王宮前,有一從軍的丈夫。」見年輕人不以為然,他繼續道,「丈夫既已戰亡,女子改嫁人之常情,但是施夫人入王宮不到十月,便生下一女,取名薇姬。」
「這……」年輕人震驚道,「王上竟不介意?」
「王被蒙蔽了,不然後來怎捨得將王姬嫁到這偏僻地界。」
他們的聲音漸漸遠去,軍帳中的一曲適時停歇。
「小人捕風捉影罷了。」雍尚神情淡淡,他見阿瑤還陷在方才的對話中,於是分析道,「我曾入王宮拜見周王,若是他們所言真實,王上不會托我將禮物帶回給王姬。」
阿瑤覺得也是,她雖沒有見過周王,但是王姬府內堆疊成山的珍寶皆來自他。
雍尚的話讓阿瑤對他的為人有了更多認識,她下定決心,認真對雍尚道:「我遇到了天大的難題。」
她將自己如何跟隨王姬來到雍國,因為相貌原因如何摻和進王姬與雍殊之間的來龍去脈說清楚,再到雍殊今日下達的最後期限令她生出的不安。
事情的發展完全超乎她的認知,仿佛被不由抗拒的力量拖入既定的軌
跡中。為了引起雍尚的同情,她將艱難處描述得極盡詳細,包括幾次陷入生命威脅的遭遇。
回去時四周已經有些安靜了,守在帳外的士兵換了人,見她回來目不斜視。
阿瑤踏入溫暖的帳內,甫一進入,她便發覺不對,似乎太過溫暖了。
她的眼睛微微睜大,當機立斷轉身往門外走去。
「回來了?」
身後不見起伏的語氣慢悠悠響起。
第56章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