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緹心中喜悅,她連忙端起酒樽飲下一口醴飲,借酒樽遮擋上揚的嘴角。
「不知魯侯想為哪一位公子說親?」
魯侯緩緩道:「寡人宮中正缺少一位君夫人。」
此言一出,滿堂寂靜,就連與魯侯一同從魯國到來的卿大夫們,也都驚訝地看向自己的國君。
阿瑤放下筷子時,看到雍殊手背盤亘的青筋。
予緹的臉色亦有些錯愕,她放下酒樽的動作遲疑僵硬,當即出聲問道:「不是世子嗎?」
魯侯重新看向她,他的目光予緹並不陌生,宴會上有幾次她察覺到他的視線,她以為他是為了觀察未來的兒媳,不曾想這個老東西竟是看上了她的美貌,想占為己有。
相比魯國官員的詫異,魯侯顯得鎮定自若:「或許是公女誤會了,世子還未有成親打算。」
雍仲廩以眼神警告予緹,她只能將剩餘的問題吞回肚子裡。
對雍仲廩而言,將女兒嫁給魯國國君或者世子沒有太大區別,當下思索後,他甚至覺得予緹此時成為魯國的君夫人,對雍國更加有利。
雍仲廩想要答應親事,雍殊在他前開口打斷:「妹妹已有心上人,不日便要納采。」
出於各自的目的,雍衡同樣道:「這事我也知道,真是太不巧了。」
雍仲廩不便否認兒子們的話,這樣就顯得他像是在賣女求榮,他略顯惋惜,仍然想要繼續促成聯姻一事:「宗室中有適齡女子,同樣養在我夫人身邊長大,不若……」
「我沒有心上人!」予緹焦急地出聲,她擔憂父君說出其他建議,語速飛快道,「是兄長誤會了,我與那人沒有任何關係。魯侯雄才大略,我自是傾慕,我想要嫁給魯侯。」
她說著低下頭,不敢再與雍殊對視。
魯侯淺笑著舉起酒樽:「既然公女有意,又何必捨近求遠?」
雍仲廩舉杯回敬:「如此真是兩國之間的一樁美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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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瑤主動走到殿外迴避,屋前樹下的陰影處,予緹的侍衛常川沉默地站在那裡。
所謂的,公女的心上人。
隔著一面牆,她聽到雍殊隱含怒火的聲音:「我會想辦法阻止這件事。」
予緹知道自己在兄長眼中的形象,虛榮、糊塗,無法獨自面對風雨。她向來懼怕兄長的怒火,此時心中竟感到一陣平靜:「阿兄,我知曉你是為了我好,但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他冷冷道:「我不需要你幫我。」
雍殊臉色沉鬱,他和予緹分開了幾年,重逢時她已不再是小時候喜歡跟在他身後的孩童,不安的成長經歷使得她格外在意權力。自從陳國太夫人將聲媯夫人認為女兒後,予緹便十分焦躁,她恐懼回到兒時的雍國。
他放緩了語氣:「你年歲尚小,會有更好的姻緣。」
予緹搖搖頭:「再沒有比這更好的婚姻。」
「齊侯之子,衛侯之妻,東宮之妹,邢侯之姨,譚公維私。阿兄,你知道我初聞這首詩的時候,我有多羨慕她嗎?」她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些平日罕見的脆弱,「我也是國君的女兒,我怎麼不能與她一般成為君侯之妻。我根本不在乎什麼魯侯的年齡,我也不在乎他有多少個兒子,我只想要君夫人的位置。」
她擦去眼角淚水,聲音有些嘶啞道:「至於常川,他只是一個侍衛。」
她再怎麼同他關係親密,在她心中,侍衛便只是侍衛,她永遠不會嫁給他。
予緹推開門跑了出去,樹下的侍衛如影隨形。
盛宴過後的宮中仿佛比平時更加寂靜,風捲起屋內垂下的帷幔,又送來陣陣酒香,提醒這裡不久前是宴客場所。
阿瑤走到雍殊身邊,她對予緹的話很贊同:「她說得沒錯,一樁婚姻權衡的不只有情愛。」
「陪我走走吧。」雍殊疲倦道。
夜晚比白天更冷些,道路兩旁的樹木已經抽了新芽,一些桃樹的枝條已開滿桃花。庭燎之光幽幽,不能讓阿瑤看清樹上風景。
雍殊牽著她的手,安靜地走在光線晦暗的樹下。
他總是不斷地經歷失去。
他在離開雍國去往洛邑前,曾站在阿娘床前信誓旦旦地保證,他會治好阿娘的病,會保護予緹。可後來他失去了阿娘,現在也無法阻止予緹嫁入曲阜。
心底驀地產生的一陣急迫之感,不斷催促他應該加快計劃的速度。
阿瑤側目看向他,握著她的力量突然加大,而他的神情在昏暗中顯得有些陰鷙。
「王姬!」有人試探地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