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賭注
薇姬認真地望進他的眼,笑容嬌媚,眼睛彎起,眸中的水光在眼尾凝成淚珠,從臉頰滑落,順著下頜滴在雍殊手上。
他的手掌托著她的臉,迫使她的頭往後仰,淚珠滾落得更凶更急,他卻好似沒有看到般,只是用審視的眼神看著她。
「王姬現在的眼淚越來越多了。」他的眼睛垂下,眼神晦澀地盯著席上的一灘水,冰塊融化後的冰水將那一片區域洇濕,讓青色的蓆子顏色更濃,而它仍有往四周擴散的趨勢。
那只是冰塊融化後產生,卻與某個場景逐漸重合:「我以為王姬恥於人前哭泣,如今看來是我對王姬的了解有誤。」
他重新看向她,眸中的諷意不加遮掩,薇姬在這樣的眼神下生出退縮之意,她的後背更貼緊車壁,臉頰從他的掌心離開。
昔日不屑於偽裝討好的王姬終於學會了以不同的面具示人,在她發現雍殊因她的眼淚而心生愧意後,便試圖以此讓他心軟。
雍殊挑明她的心思:「你提及這些,只是想令我同情你,從而放棄你。」
薇姬見他知曉,頓時收起了臉上的哀傷之態,她取出手帕,輕輕壓在眼睛四周,拭去殘留的淚水,過程中面無表情,只是心中仍在謀算。
如同他所說的,她說起往事的本意是想讓雍殊對她生出同情,一個飛揚跋扈的女子落得階下囚的結局,怎麼都該令他解氣了。
只是她忘記了雍殊和姬章之流不同,不知道姬章從前如何看待她,但明顯的,他將她這個人視為某種聖潔、不可玷污的符號,得知她的遭遇,恨其不爭的同時只會更加心疼。
旁人只知她品行不堪,卻未曾親眼所見。雍殊不一樣,他親歷過她暴虐的對待,他幾次差點死在她手裡。她講述中被囚禁監視的經歷,與他相比真是小巫見大巫了,他對她話語中的真假參半心知肚明。
薇姬看著他的墨色衣擺覆蓋上自己衣角的雲紋,她的下巴被抬起,若有似乎的呼吸拂過她的脖頸,薇姬偏過頭看著窗外的風景,越靠近她的府邸,路上的行人也更少了。
砰的一聲,眼前只剩下窗戶的邊框,薇姬見他將窗戶開啟的縫隙徹底闔上,語氣冷然道:「你就是想讓其他人都知道,我被你睡過了,將車窗打開不正好嗎?」
他呼吸一頓,而後他從她身上退開,只是手指仍摩挲著如玉質般細膩的下巴,像是午後慵懶愜意的時光,雍殊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這樣一個藏污納垢的洛邑,王姬費盡心思都要回來的地方,有什麼是王姬在等待的?」
薇姬也發現了自己話語中的漏洞,洛邑現在沒有她的親朋好友,只有姬謙的監視與舊日纏繞的陰霾,她不願意嫁到異國他鄉,難道要以現在的狀態在洛邑度過剩餘的幾十年嗎?
他像對待一隻貓一般逗弄他,薇姬臉色微沉,她扯下他的手,終於讓臉上惱人的癢意消失。
雍殊順從地放下手臂,只是仍搭在她腿上,陷入凌亂的綠色衣帶中。
「王姬想學姜太公釣魚,只是我不是王姬想要的那條。」他輕咬著她的下唇,仿佛真是咬下魚鉤。
馬車已經停下,薇姬抬手敲了敲車門,道:「去雲山。」
車夫有些躊躇,這是雍殊的車,薇姬眸光流轉,終於看向他,無聲催促他下令。
雍殊道:「去雲山需要出城,傍晚前無法來回。」
他說的是事實,可對他們而言這些時間不是問題。
薇姬因此發現了他不如表現出來的冷靜,他介意她在他離開後的經歷,只是他不想讓她發現,因為她會利用他產生的情緒。
她回憶方才雍殊的異樣,心中漸漸明晰。
「你還記得嗎?我們也曾晚上離開城門,也是去雲山。」
她的手指輕輕觸碰他的眼皮,見他的睫毛因此而抖動,她的動作更加認真,像過去一般。她喜歡他的眼睛,喜歡他眼中只有她一個人,所以她總是將身體的重量倚靠在他身上,撫弄他垂下的睫毛。
對於男女來說,這種距離和觸碰過於親密,然而她將他視為自己的奴隸,他是物品,不必在意他的感受。
當她開始意識到他和她是一樣的人時,他們之間的姿態開始染上不同的意味,她借著對他的貶低,以此偽裝她越來越溫柔的動作。
在這種欺騙自己的假象中,她忘記了雍殊不是物品,也沒有想過他對她的態度。
她呢喃細語道:「雍殊,或許我有所隱瞞,但我的確因為你才需要詢問神明。」
她的臉上又露出了雍殊不喜歡的笑容,虛假地浮在她的面容上,但又隱約可見憂傷,讓這個笑容帶上了真實存在的意味。
那些被關在府里的日子,沒有人陪她說話的時間裡,沉默的對待與肆意的窺視讓她的心理發生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