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 兩人從陸時晏家裡出來。
一出門,冷風讓兩人一哆嗦。
俞渡顫著聲,「命好苦的感覺。」
程遠喝了不少, 在屋裡時只覺得又熱又躁,頭也暈得厲害, 愣是半分力氣都使不出來。現在在這外面一吹,直接把他兩條腿給吹直了, 他哈了口氣, 「怎麼還下雪了?」
他一說, 俞渡才反應過來。
還真下雪了。
雪下得不大,和北城不同, 北城的雪是一團一團往下飄的,用不著多久整個北城就能覆上層白。但寧城的雪是小片小片的,在風裡搖搖晃晃, 落在地上還沒來得及堆起來, 便融了大半, 看樣子估計還得明天才能有些雪。
俞渡:「沒北城的大。」
程遠贊同,「差得遠呢。」
「孫子。」俞渡忽然感慨。
「怎麼了?」
俞渡:「你還能走吧?」
程遠:「?」
「我不想把你拖著回去。」
俞渡腦補了一下,實在想像不到他兩隻手拽著程遠的腳, 走一步歇一步回家的狼狽樣。
程遠:「……」
程遠挑眉, 「廢話,小爺我誰啊, 北城馬拉松我跑了那麼多次, 幾分鐘的事兒, 健步如飛。」
說著, 他往前踏了一步。
「哐當——」
摔地上了。
俞渡:「哈。」
程遠沉默了會兒,用力晃了晃頭, 「不對勁啊,我醒酒了啊。」
他掙扎著起來,勉強能搖搖晃晃的走兩步,俞渡鬆了口氣,起碼不用拖他回去。
俞渡也喝了點酒,雖然喝得不多,但腦子也明顯比以往慢了點。忽然,他聽見耳邊有人說話。
「——那你能喜歡我嗎?」
「俞渡,你在透過我看誰呢?」
「也是,現在我們俞老師是只醉貓了,醉貓做什麼都是可以理解的。」
……
俞渡的動作猛地一僵,緊接著他用力拍了拍自己頭,「操?這是什麼鬼東西?」
程遠被他嚇了一跳,回頭望他,「發什麼瘋?」
小巷窄而逼仄,夜色沉寂,遠處路燈斜著的光在雪景里顯得朦朧。
回憶里,溫暖的指腹一寸一寸的撫過俞渡的眉、眼。強勁有力的手環住他的腰,輕而易舉的把他抱了起來。以及他的額輕輕抵在冰涼的牆壁上,有人扯了下他的帽子,換了手過去。
俞渡有些懵,零零碎碎的回憶闖入腦海。
程遠走過去,伸手在俞渡眼前晃了晃,「卡機了。」
俞渡回過神,認真,「我好像進入了界。」
「……」程遠,「你背著我喝酒了?」
俞渡吸了口氣,沉聲,「真的。」
他無法形容現在自己心裡的荒誕,他明明記得他夢見的是他媽,怎麼轉眼一晃成了陸時晏的臉。
還多了些對話,怪嚇人的好不好?!
夢見誰不好,偏偏夢見的是陸時晏。
俞渡想起前幾天的優秀班主任最後還是落在了陸時晏身上,差點把自己的牙給咬碎。
他確信道:「估計是做的噩夢。」
也是,夢裡俞母也不會這樣照顧他的。
所以美夢只能變成噩夢了。
走了會兒,程遠有些暈。
程遠揮手,「不行不行,我歇會兒。」
俞渡點頭,「也行。」
程遠晃到路邊的公交車站休息,俞渡無聊,手有些癢,想打把遊戲。
「哦對,手機。」程遠看見俞渡的手機,忽然想起什麼,摸了摸兜。
俞渡看著他不說話。
他看著俞渡也不說話。
良久,程遠覺得他和俞渡周身像是比平常褪了一個色。
他倆現在賊像他看的漫畫裡面,背景突然從彩色變成灰色,刻畫出兩個命苦的牛馬。
他頓了頓,打破這份沉默,「爺爺。」
俞渡吸了口氣,「我不是你爺爺。」
「爸爸。」
「滾。」
「我手機好像沒拿。」
「我沒聽見。」
「你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