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迄今為止知道的最大最遠的數字。在一路追尋中他不斷經過這些數字,五十,二十七,三十多,每一個數字都離他十分遙遠,是橫亘在他和他之前無法跨越的時間洪流。而今,他聽到的最遙遠的一個數字卻奇妙地和自己聯繫起來。
他木愣愣的眼珠忽然動了一下,下一瞬他抓住紅衣女大喊:「什麼意思?你什麼意思?你見過我?你見過我?」
紅衣女一把掀開他,罵道:「老娘的胳膊快斷了!」
秦鎮邪可怖地盯著她,黑氣不穩定地從他身上湧出。紅衣女忽然感到了一絲害怕,這副模樣和她六十九年前見到的那個人出奇的相似。她不由得收斂了戲弄的心思,答道:「我見過你,只是你忘了,你什麼都忘了。」
第087章 出關
紅衣女拒絕透露更多消息。「我跟道長也是萍水相逢,他幫了我什麼是我的事,我不想說;他跟你發生了什麼是你的事,我不知道。我知道的就是他叫賀琅,他後來去哪兒了你又怎麼變成現在這樣了我一概不知。」她這樣宣稱,某種意義上,她說的確實是實話。當秦鎮邪再無法從紅衣女嘴裡挖出一絲消息時,便陷入了深深的絕望。
他一直堅信自己沒有見過那位道人,正因為他從未見過他才會這樣想見他,才會不辭千里義無反顧地追尋他。這一路上,秦鎮邪有時會忍不住怨恨自己遇見那道人時太過年幼懵懂;有時他又後悔自己太早離開了秦家莊,沒能從秦地主口中問出什麼消息;有時他又懊喪自己太晚知道那墜子上刻了符咒,沒能早些踏上尋找那位道人的旅程。
然而,若真能回到過去,一無所知的他根本不會關心那位道人的事。
可是,原來他並非一無所知,原來他曾經見過他!他怎麼能忘記呢?他怎麼可能忘呢?如果忘了,又是何時忘的?為什麼會忘?他分明記得在秦家莊的每一個日子,記得日復一日升起落下的夕陽與山月,記得田間的小道和行人,記得杜二家的雜言碎語,如果他真見過那位道人,他怎麼可能不記得呢?
他想起了那些奇怪的夢境,好似從未有過,又仿佛那麼熟悉,他曾經深信不疑的記憶忽然裂開了一條縫隙,然後迅速崩塌。剎那間,他覺得過往的十八年好像一場騙局。紅煞鬼的話一字一句在他腦海中迴響,一種莫名的恐懼襲擊了他,一個或許早就埋下種子卻遲遲沒有明確的問題終於發了芽——他,真的是秦鎮邪嗎?
這個名字是那個道士給他的,為何在那麼多名字中,他偏偏給了他這個名字?
只有一種可能,這是六十九年前「那個人」的名字。
那麼,他是誰?頂著這個名字的他是誰?活了這十八年的他是誰?秦鎮邪難以接受自己可能是另一個人。將近七十年的歲月像一條鴻溝般橫亘在他和那道人之間。他無數次地追問紅衣女那個人的音容笑貌,但那紅煞一句話也不說。他不知道她為什麼還要跟著他們,好像專要折磨他似的,他看見她就覺得痛苦,好像一個快渴死的人看見一口沒有繩子的水井。
她分明知道些什麼,但他一句話都問不出。
帶給他安慰和新的痛苦的人是君稚。當他從他口中得知那個名字後,突然有一天大喊道:「我知道他!」
他知道他,在歸村村長家的木桌上,有張年代久遠的通緝令。君稚的記性不算好,但這通緝令上的人犯下的罪行並不一般,所以他記住了他的名字:賀琅。他順帶還記住了些別的東西,比如,他二十多歲,比如,他近八尺高,又比如,那是天頌五年的通緝令,正好六十九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