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家的田都是好田啊,是從祖宗的祖宗的手裡傳下來的,羅銀寶在這田上種過地,羅太公也在這田上種過地,踢賣祖先家產何等不孝!羅銀寶內心萬分痛苦,正是在這時殷金山伸出援手,表示願意借他一筆錢,幫羅家渡過難關。
可羅成器,他這不成器的兒子,居然動了歪腦筋,私下請媒人找殷金山說媒!這兔崽子想得好,兩家結了親,那筆錢就成了嫁妝,不僅不用還還會多上許多,羅家有了縣令當靠山,生意不愁不東山再起,一石二鳥咧!
他也不想想他老子能不想到這些?羅銀寶不開這口為得是一張臉皮,哪想到做老子的還顧忌著,做兒子的卻這麼不要臉!
幸好殷金山不嫌棄,竟真的答應了這門婚事。羅銀寶起初不敢置信,等那女子嫁過來就明白了緣由。原來那女子腦袋有些問題,整日神神叨叨的,羅成器把人娶來就後了悔,羅銀寶訓兒子:「你自己造的孽自己受著!」
其實羅銀寶心裡也有些恨殷金山:他為什麼不事先告訴他這女子的毛病?就算這姑娘有問題,成器都開了口,他還會把媒人撤回去嗎?
幸好,那女子肚子爭氣,沒多久就懷上了,不發病時,也宛然是個大家閨秀,性格也好,再加上那豐厚的嫁妝,羅銀寶慢慢地就不怨了,生下兒子後,做婆婆的也不怨了,百日宴辦得這樣闊氣,羅成器臉上好看,更沒怨氣。畢竟那是縣令的女兒,就算有些毛病,也是可以容忍的。
然而,老天果真長了眼,便宜終究是貪不得。羅銀寶望著那鳳冠披霞的女子,舌頭結巴著,眼睛干瞪著,忽然一陣陰風吹過,女子倏忽不見了。孟琅追上去,巨屍也跟著走,兩人一離開,羅銀寶就跪在地上,雙腿顫個不停。
院裡,有人突然反應過來:「大半夜的誰嫁姑娘?該不是——」
他沒敢說出來。院裡的人頓時吃不下去飯了,都恓惶地望向縣令。殷金山抓起酒杯,鎮定地說:「今天多謝大家給我賀喜,我敬大家一杯!」他一口乾了酒,雄壯地說:「大家繼續吃,吃飽,吃好!傑生,把戲班請過來唱。」他兒子傑生立即走了,正遇上軟泥似的羅銀寶回來,膝蓋上兩坨灰。
殷傑生緊張地問:「怎麼了?」
羅銀寶白著臉,一聲不吭地從傑生面前擦過。傑生「嘿——」了一聲,擰著眉走了。
羅銀寶沒回主桌,給殷金山使了個眼色,直接進了側門。殷金山見狀灌了三杯酒,把賓客的心喝安定了,才抽身離開。他一拐進裡屋,就看見頹然坐在門檻上的羅銀寶。還沒開口,親家用黑沉的臉盯住他,說:「她回來了。」
「她?......親家,你說清楚,誰回來了?」
「金山你別揣著明白裝糊塗。」羅銀寶說,「就是你家那個丫頭!我親眼看見她穿著那身嫁衣,站在我家門外!那嫁衣已經侷促了,她長大了......長大了啊!」
「親家你先不要慌,靈犀已經死了,我親自去她墳頭看過啊。」殷金山眼裡湧出兩汪熱淚,說,「她死得冤,這我知道。她死後我每晚每晚都聽到她在哭呀,我就跟她說,你救了爹,爹以後一定給你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