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人有個雄壯的名字,叫天來江。豐州,就面朝著天來江,背朝著一座座小山。豐州東北,就是北地王曾經的領土。那裡素來民風剽悍,匪盜層出,北地王就喪命於匪刀之下。如今,那裡已是群盜稱王之地,豐州無力控制。
長明王率領大軍來到江岸。江面寬闊,江風呼嘯,江水滔滔,都擋不住他熊熊燃燒的野心。
長明王此人,與眾不同。他老謀深算又野性十足,謹慎小心又狂妄自大,這種個性從他在老長明王死後不久就敢發動一場如此規模宏大的戰爭中可以看出。
這樣的人,最討厭平庸無聊,最喜歡刺激兇險,輕而易舉攻破廣野令他心生倦怠,面前這滔滔江水與巍巍雄關又令他心潮澎湃。他雙目灼灼地盯著那高大的城關,感到自己的血液在燃燒,在沸騰。他迫不及待要趟過這江,攻破這門,打下這城。
然而,前面已經說過,長明王是個老謀深算、謹慎小心的人物。他不急於攻城,而是如之前攻打廣野一般,將這座城圍了起來。之後,他讓一干徐風舊臣舊人輪番上陣,依次勸降,江面成了個巨大的戲台子,一番番好戲輪流上場。
第一個上場的是中城王。御史大夫一看到他,就明白岳安國為何未能突圍成功。這瘦黃的男人雖然巧舌如簧,卻到底心虛,被御史大夫那銅鑼一樣嘹亮的嗓子罵得直不起腰,還挨了岳安民一記弩弓。最後,他灰溜溜地夾著尾巴回去了。
第二個勸降的是孟瓊。此人一出,立即激起城上將士的一齊痛恨。與之對陣的是孟琅。事實證明,孟瓊雖然箭術遠勝他的兄長,但他的舌頭卻抵不上兄長的萬分之一。他雖然叫得凶,卻不得不漸漸顯露出色厲內荏的跡象,最終,他在城上士兵的齊聲怒吼中退場了。
下一個出場的是太子。他的出現,令城牆上的所有人都陷入了莫大的震驚之中,也令這些人心情驟然複雜起來。御史大夫老淚縱橫,怒罵不止;岩太傅搖頭嘆息,哀聲連連;孟琅有理有據,義正言辭,冷著鐵臉,三兩句便把太子刺回了窩。
最後,長明王抬出了老徐風王的屍體,讓太子把自己的老爹吊到船頭——這艘船尚未建成,但卻勢必成為長明船隊中最宏偉的一艘,因為這艘船是專門為運輸那些巨大的投石機而建的。一旦建成,長明人就能把投石機運過江,用來攻城。
長明王此招的歹毒不亞於他讓孟瓊把岳度時掛到木樁上。徐風王的屍體勝過千言萬語,它隨著船身的每一次震盪都敲打著將士們的心。
此情此景,足可令人痛哭,令人斷腸。即使人們後來將豐州獻降作為徐風亡國的標誌,但對當時豐州的軍民來說,當他們看到徐風王屍體被如此羞辱時,他們已深切地感覺到自己是亡國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