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一走了後,另外三個喝得反而更盡興些,誰叫這傢伙不知情趣,每次喝酒都板著臉,好像誰欠了他死的。眾人在樹下拉拉家常,聊聊趣事,有時還把徒弟們喊上,六七個人熱鬧極了,也是興事。
然而,不知從何時起,威靈漸漸不再喊他們來這喝酒,而更喜歡在洞府聚會。雖然,每逢這松樹的十年之壽,他們總還是要來看一看,甚至聚一聚的。只是聚了兩三回,威靈的興致似乎都不高,後來也就漸漸不聚了。再後來,威靈閉關了,劈石松變成了無人問津的所在,直到月華現在突然想起它來。
如今,這松樹已是千年高壽了。劈石松不負威靈對它的期待,現在已長成了一個頎長的巨人,傲然挺立在絕崖之上。那塊巨石,早被它一分為二,如一個碩大的蚌殼般敞開著。石頭底下有威靈開闢出的一方小台,那便是他過去常邀人喝酒賞松看月對歌的地方。
無怪乎月華要想起它來,除了這裡,哪還有更合適的給威靈祭酒的地方呢!
月華不禁悲從中來,她在袖中拿了一壺清酒,灑在地上,祝道:「威靈啊,願你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喝酒賞月。你要是在天有靈,就告訴我,究竟是誰殺了你?要是兇手真是你那個不成器的徒弟,那他現在又在哪裡?」
酒水滾落地上,橫流四方。百川站在石台邊,望著崖下幽幽的深谷,幾縷慘白的雲霧,繚繞谷中,給這本就陰森的景象更添了一分恐怖。一陣陰風吹過,灰霧微微盪開了些,露出谷底焦黑的枯木。百川雙眼一瞪,飛身而下。月華一驚,轉身看去,百川已不見了。她向崖下一望,立即明白了。
她忙飛身下去,見百川站在枯木亂石中,神情凝重地四處查探。其實用不著探查,焦黑蜷曲的斷樹,崖壁上大大小小可怖的裂痕,還有地上散亂的像凝固的熔岩般的石塊,無一不表明這裡是威靈曾和人戰鬥的地方。那些戰鬥的痕跡蔓延數百米,由此可見戰況的激烈。
僅一個卿鐵笛,能跟威靈打成這樣嗎?
痕跡盡頭,是一個深深的大坑。這坑就如一張黑漆漆的獸口,直對著灰色的天空。坑中積了些雨水爛葉,百川將它們清掃乾淨,便看見了坑底一大片黑漆漆的東西,就像一朵捶扁了的張牙舞爪的黑菊花,又似一隻邪惡的黑蜘蛛,中心肥厚,許多長短不一的黑須向四周飛濺出去,伴著星星似的黑點。
月華驚呼一聲,她雙眼赤紅,悲憤地望著那坑底漆黑的血跡,叫道:「這才是威靈死的地方!他真是被人殺死的!」
百川緊盯著坑底已老成黑色的血跡,忽然,他俯下身,從血痕中撿起了一截瘦長的東西。這玩意是木頭做的,可竟沒被燒爛,只是黑乎乎的,看不出原貌。但它也不像普通的樹枝,上面似乎有些雕琢的痕跡。
「這是什麼?」
「讓我看看。」月華接過那東西,仔細端詳良久,忽然驚愕地喊道,「這,這是半截簪子?」
二人即刻趕回羽化島,正碰上折返桂魄宮的歸一二人。待聽孟琅說完,月華已心如泣血,痛恨道:「這混帳竟把威靈戒給了鬼!看來,就是他二人殺了威靈!」
「一個紅煞,一個卿鐵笛,能殺得了威靈?」百川不禁搖頭,神情凝重地說,「威靈沒那麼弱,恐怕殺他的,還另有其人。」
歸一頷首:「以威靈真君的修為,一個紅煞,一個卿鐵笛,絕不足以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