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仍舊沒開燈,他坐在夜色籠罩的地方,周身透出莫名的孤寂,宛如故作平靜的海面,所有洶湧的情緒皆掩在內里,不見天日。
肉肉無聲踱步,走到島台邊,歪著腦袋看了他一陣,似是無趣,又慢悠悠走到貓爬架邊玩去了。
酒液入喉,舌尖嘗到的辛辣隨著酒液從喉嚨流進身體內部,胃裡傳來淡淡的灼燒痛感,連著胸腔內那顆心臟,也出現了難忍的痛楚。
陸屹睢唇色發白,凌厲修長的指骨緊攥著酒杯,骨節繃緊,青筋畢露。
一杯接著一杯,時間緩慢地往前。
直到島台漸漸被空酒瓶占據,他原本冷白的面頰漫上了緋色,眼眸似蒙了層水霧一般迷茫,那隻緊握著酒杯的手才終於緩緩鬆開。
玻璃酒杯觸碰大理石台面,驟然發出清脆的一聲響,在寂靜的空間內顯得莫名刺耳。
蜷縮在貓窩裡的肉肉被驚得抬了下腦袋,眼睛瞪得圓溜溜的,見兩腳獸腳步微晃地走到冰箱前,它舔了舔爪子,又重新躺了回去。
冰箱門打開,冷氣撲面而來。
骨節分明的手指僵滯地蜷了蜷,陸屹睢緩緩抬手,將單獨放在頂層的盒子拿了出來。
冰寒刺骨的盒子被他圈進了懷裡,寒意滲透單薄的衣料,連帶皮肉和骨頭都被凍得生疼,他卻恍若未覺,緊緊繃著的指節不曾放鬆分毫。
只是在轉身想要往回走時,似是酒意上頭,有一瞬間的暈眩,他閉了閉眼,將那盒子往懷裡更貼近了幾分,仿佛是在守著什麼易碎的珍寶。
他停下腳步,頹然地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將盒子打開。
皎潔的月光伴著霓虹穿透落地窗,傾灑進屋內。
稀薄的光亮下,隱約可見盒子裡放著的一盒牛奶,以及一隻像是雪做的小貓。
骨節分明的手指輕顫著抬起,卻又懸在半空,良久,終於遲緩地落下,指腹輕輕觸上了小雪貓的腦袋。
刺骨的寒意透過指腹薄薄的皮肉傳來,一路沁入心底。
他隱在昏暗夜色下的神情晦暗不明,只從動作里隱約看出幾分珍視。
不知過了多久,落針可聞的沉寂之中,驀地響起一道低沉喑啞的嗓音,像是孤注一擲卻失敗的賭徒,徒勞地訴說著不甘。
「你看,明明就可以留住,我留了它這麼多年,可是,你從來不在意。」
溫熱的手指早已變得冰涼,他的目光一錯不錯地凝在小雪貓上,潔白無瑕的雪色映入眼底,他喉結克制地輕滾了下,嗓音低不可聞:「小貓不髒,我……也不髒了。」
藏匿著夜色里的失態無人知曉,待到天明,一切又恢復如初。
周末,沈晏約葉羨涼吃飯。
餐廳是他同事推薦的,一家口味地道的淮揚菜。
沈晏:「上周科室聚了好幾次餐,天天烤肉火鍋,難得吃點清淡的,我記得你喜歡吃魚,這家松鼠鱖魚味道還不錯。」
葉羨涼沒什麼意見:「可以。」
兩人商量著點了幾個菜,等菜的間隙,閒聊起別的事。
期間,沈晏問道:「你之前說的那事,試探出什麼結果了?」
他眼裡的好奇八卦一點沒遮掩,四目相對下,葉羨涼一覽無餘。因他的話,她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了上次和陸屹睢分別時的場景。
在說完那句「恭喜」之後,接下來的路程,陸屹睢未曾再開口,偶爾她視線掠過他時,就見他低垂著眉眼擺弄手機,不知在處理什麼事情,面容冷峻,神態專注認
真。
若說沒試探出什麼,可他一開始的態度又的確反常,但要說她的猜測成真,他後來的反應又太過淡漠平靜。
葉羨涼隨口道:「還不確定,再等等看吧。」
也沒什麼好急的,若真是她想的那樣,總有露出破綻的時候。
倒是沈晏,自從上次聽她說了之後,總是忍不住反覆回憶以往和陸屹睢見面的時刻。
他摸了摸下巴,煞有介事地分析:「我倒是覺得你猜的沒錯,我之前就發現,他每次見到我的反應和對其他人截然不同,但要說態度有多好,又不至於,反而給我種奇怪的感覺。要是真像你猜的那樣,倒是有些說得通了。」
接下來,他又將傳言中陸屹睢有多冷漠無情,疏冷不好接近,和前幾次碰面時他莫名友好的態度進行對比,愈發覺得葉羨涼的猜測很站得住腳。
然後又想到當年中槍的那個男人,沈晏細思極恐:「等等,帶走你救命恩人的那個人是華乾集團的高層,難不成……」
葉羨涼麵不改色,一如既往的平淡:「誰知道呢。」
難得吃到這一口大瓜,沈晏耐不住性子,饒有興致地出主意:「或許他沒相信?畢竟你這性子,一看就是要一生奉獻給事業的,不然再下點猛料?」
葉羨涼淡淡掃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先把你那牙花子收一收,算盤珠子都蹦我臉上了。」
沈晏訕訕一笑:「行吧,我就是沒忍住好奇嘛。」
葉羨涼:「這事你別管。」
一頓飯結束,兩人離開餐廳,走到停車場時,意外碰見了趙錦瑞。
一開始葉羨涼沒認出來,或者說沒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