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無奈地一笑,放下手中的卷子,微哂道:「瞧你說的話!朕給你什麼臉子瞧?進來就想將朕的軍了?坐吧。」
弘晝斜簽著坐在一張杌子上,道:「您也明白我的,壞心也沒有,就是老犯混。所幸皇上看在臣是個『荒唐老五』的份兒上從沒難為過。殿試那天,我說了那許多屁話,當時還不覺得,回去後我家清客相公們一掰開分析,我就知道犯了欺君大罪了,巴巴地想著請罪來著,誰料第二天偏頭疼鬧了一天;第三天您忙,牌子沒遞進去;前天我家那口子又生了病,折騰得我沒敢離開;昨天……嘿!」他突然想起了什麼,說得眉飛色舞了起來,「您還不知道吧,京城名角小飛鳳在同豐堂開了新戲,兄弟心一癢去串場子了,那場面叫個大……」他越說越興奮,一抬頭見乾隆微皺著眉頭盯著自己,才意識到話說多了,忙剎住道:「請罪就耽擱到現在。」
「那天你是過分。」乾隆啜了口茶,語氣雖不凌厲,但也不溫和,「當時朕回上一句,兄弟倆鬥起口來,你就該粉身碎骨了。」他見弘晝低了頭一臉不自在,又笑道,「其實朕也知道你內心友愛,說的話雖過分,都是在為朕身子著想。親兄弟嘛,這點子事朕包容不來,還談什麼君子胸懷?你既來請罪,朕就不罪你,心意朕領下了。回頭去給太后和太妃們請安吧,老人家們惦念著你呢。」
弘晝忙答「是」,又躊躇著講:「臣弟還有一罪……卻不知皇上難為五格格了沒有?那天實在是我犯混。」
乾隆笑道:「你們兩個活寶,是夠丟臉的!堂堂親王公主,天潢貴胄金枝玉葉,跑去逛街看熱鬧就已經不象話了,怎麼就跟賣藝的打起架來?你要不逃得快,幾天全京就都知道了,朕倒看你的親王臉面往哪裡擱!那丫頭也忒不成話!不是給你瞧病去的嗎?怎麼瞧到大街上了?朕就知道不該放她出來,簡直就是個禍種子,沒一天能安生的。」他自失地一笑:「她滿身的江湖氣市井氣真不知道要怎麼才能去掉,朕打也打了,罰也罰了,冷臉子也給她瞧過了,都奈何不了她。書不好好讀,鬼主意一肚子。你當笑話聽聽,上回沈德潛去上書房教詩韻,限定每人當場做一首詠《溪山行旅圖》的詩。四阿哥五阿哥做的都很看得過,六阿哥那么小年紀也都做了出來。就她啃了半天筆頭,求了十幾次情,勉強寫了一首:『山高有半尺,地大有一丈。滿紙黑墨墨,有啥好看頭?』沈德潛哭笑不得,想了半天鼓勵她說還能看出詠的是畫,可惜不協韻,叫再做一首。她作詩倒快,馬上又來了一首:『山水在畫中,到處沒有空。畫上個山洞,不知可走通?』」
弘晝雖「荒唐」,畢竟自小上書房教出來的,學問上還是來得的,大笑道:「妙絕!還真協韻了。」笑了一陣又道,「五丫頭雖然有些匪氣,但究其心還是好的。而且膽識閱歷,在宗室那麼多人裡頭是拔尖的。再加上那一身好功夫,就是個將軍料子。」
乾隆看看弘晝,他心裡其實非常清楚,弘晝的精明才幹學識眼光,都不在自己之下,平日的荒唐是做給自己看的,弘晝太明白自己的脾氣,寬仁大度,卻心細如髮,唯恐皇權稍稍旁落。這是表明他絕不摻和政事,是個深諳韜晦的人。兄弟極力為自己著想,自己自然不能虧待他。乾隆因笑道:「朕都不曉得她是如此人才。可惜是個丫頭,還是要能溫婉賢淑,知書達理,能嫁入夫家不添亂就夠好了。」
弘晝見乾隆談起冰兒,既是愛惜,又有些沒奈何的,也不知怎麼接話,眨巴了一下眼睛,瞅見乾隆案頭的卷子,開口打破沉悶:「皇上拿的是殿試的卷子吧?今年怎麼樣?」
乾隆道:「今年是個好年份,好多才子都在這一榜。幾個主考官評的一甲一名是直隸紀昀——就是你那天看著說『氣度難得』的那個。文章是做得花團錦簇一般,用典也極豐富,鄉試也點了第一,確實是人才。更難得的居然是北人,也打破了江南人包攬一甲的舊勢。」
「可不是!那發榜吧,狀元——紀昀。」
「不。」乾隆沉吟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說,「若是不知道他倒也罷了,偏偏與朕有過一面之交。……加上此人狂傲,也該磨一磨傲氣。算了,狀元之份不過是名,朕的寵眷才是實,寧有實、毋空名。」他把紀昀的試卷向後插了七八份,見最上面一份的名字是于敏中,文字也很看得過,便點上狀元。
弘晝一怔,覺得乾隆用心有些嫌深。但他不願多插手這類事,笑道:「管他是狀元是進士,總歸是為皇上又添羽翼。臣弟有空要拜會一下,也好附庸風雅。」=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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