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衍璧笑了一陣,收了歡容輕聲問道:「怎麼突然把你派了做打柴的差事?一般男人都嫌累呢!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冰兒撇撇嘴道:「我也不知道。要得罪早得罪了,不知為什麼突然調我的活兒——只怕和我同屋的那位使絆子有關。不過我也不怕,反正能耐有限,做不完他總不好拿鞭子逼著我。真把我惹急了……」
話卻沒再說下去,因著傍晚時那陣簫聲,所有的不快都煙消雲散,甚至恨不得早上趕緊地來,好再到山林里尋這個不知身在何處的伊人。
然而一夜亂夢卻著實可怕。
冰兒早上醒來,已經是一身淋漓的冷汗,李吳氏狠狠地推著她,怒沖沖道:「天還沒亮,你撒什麼癔症?!尖叫得我都醒了!不想睡,趕緊地起身,我昨晚上做活做得晚,現在還困著呢!」
冰兒人雖醒了,四肢像魘住了一般壓得沉沉的無法動彈,也無法張口說話,只是夢中鮮血層層,似鄜州的霰雪一般從無垠天宇中灑下來,看不到起點在哪裡,也看不到落點在哪裡,只沾了自己一身淋漓的污濁,揮之不去;而血泊中那個人的臉,帶著詭異的微笑,卻是漸行漸遠,只恨自己呼喚不出,也伸手不及。好半天才覺得呼吸平穩下來,手指也能動彈了,漸漸翻身起來,背上仍是一片涼津津的。和自己睡在一條通鋪上的李吳氏又倒下卷了被子睡下了,平素兩人言語並無交集,此刻也不指望她能做聽眾。冰兒頓感難言的孤獨,停了一歇緩了緩神,起床穿衣,冷水洗漱,又偷偷把碧綠的玉簫帶在身邊,早早地出門備著斧頭繩子之類,準備上山打柴。
張媽一臉詫異,道:「早點還沒有好。」
冰兒道:「沒好就沒好吧。」
張媽見她比冬季剛來時瘦了一圈,想起蘇里圖囑咐的「既要吃苦,又不可太過為難」,心裡也覺得上司這個要求實在難做,緩了聲氣道:「這樣,昨天廚下預備了些窩頭,不過是涼的,你帶幾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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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里早晨充滿涼意的空氣讓冰兒的心裡稍稍平靜了些,勞作了一會兒,既是疲累,又是氣悶,忍不住把東西胡亂丟在地上,坐在一棵大樹下面發愣。早晨的山林深處靜得讓人害怕,冰兒忍不住伸手取出玉簫,凝視了好一會兒,那翠色的簫管通透瑩澈,隱隱的紅斑散布在四處,輕易也看不出來。這是她視作如生命一般重要的東西,無論去哪兒都會帶著,湊到唇邊一吹,仍能熟稔地飄出旋律來,縱使沒有曲調,也頗顯得婉轉多情。
聲音飄飄然散落到叢林的深處,似在山間打著旋兒又回來,不知何時,盪回的聲音多了一重,比之於玉簫,音色清冷而詭譎了好些,帶著些空洞的鳴音。冰兒一怔,停了吹簫,而遠處的聲音果然沒有停息,嗚咽一般繼續震盪著她的耳膜。
「業哥哥……」
起身去找,林海茫茫,哪裡覓得到?
冰兒不甘心,又取簫吹,聲音較剛才急切,一會兒,對面也換了支曲子,仿佛應和一般,只是曲調本是歡快的小調,在那竿簫吹來,毫不覺歡暢。
是他!
在大理寺和宗人府的牢獄裡百無聊賴,也曾翻來覆去地想,無奈無論是慕容業,還是穆老大,雖然形容那麼清晰,在腦子裡總是如在夢中見到一般,都只模模糊糊一個影子。兩廂見面,在那麼從容的時候,那麼不會被打擾的時候,卻突然覺得異常起來。
山林間被踩出的小路,曲折蜿蜒,掩映在綠樹叢中,那個人帶著一身露水,一絲笑也沒有,靜靜如林間的小鹿,出現在面前。冰兒握著玉簫望向他:仍是一身黑色布衣短衫,領口袖口磨得翻著毛邊,腰扎得緊緊,腿扎得緊緊,又高又瘦,挺拔而陰鷙,手裡緊握著一竿白瑩瑩的骨簫,腰裡插著一把尺余長的小刀,毫不起眼。望到臉上,最搶眼的是鷹翼般剛硬的長眉,濃黑舒展,幾乎長至太陽穴邊,而一雙閃著寒光的眼睛在這樣粗重眉毛的壓迫下,竟也毫不顯得遜色,一瞥過來,眼睛裡永遠消不掉的滄桑與仇恨,使目光如刀,生生地剜在人身上。=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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