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祥不知母親為何說這些,抬頭疑惑地瞧了瞧。福晉收了笑容說:「譬如在宮裡,大家敬重著你,不過因為你是科爾沁將來的郡王,現下里還是皇上的女婿;若要像傅相似的,擺脫了『國舅爺』的身份,還令大傢伙兒敬重,那就是才幹、氣度與手腕要真能使大家畏服。今兒個在公主府里,區區一個精奇嬤嬤就抬腳踩在你身上,說白了也不過是仗著身份——她是跟著公主的人。那你呢?你可想一想你的身份是什麼?想明白了,你怕治不了她?」
沒有明說使什麼「術」,而裡面的「法」已經讓答案呼之欲出了,英祥點點頭露出了笑:「兒子明白了。我這就去公主府上。」
「哎——」福晉嗔怪地瞧了他一眼,「有了媳婦忘了娘!難得我們娘兒倆一塊兒吃一次晚點,你性急什麼?」見英祥一臉尷尬,又笑道:「逗逗你的。不過,這也是個『法』,將欲取之,必固與之。你急吼吼地過去,一時是弄怕了人家,可這樣的不穩重,不也叫人家知道了你的毛病?將來人家若有後手,就報應在你這個毛病上頭。穩重些,不怕你反應不快。就怕你思慮不熟。在家務事上是如此,在國事上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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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乾隆按著之前的計劃,離開紫禁城,前往圓明園,郊區地界大,已經分府的皇子、已經出嫁的公主,還有些朝廷重臣,在這片地域周圍都有賞賜的園子。
因為和敬公主的夫婿隨著班第去了西邊,乾隆怕女兒寂寞,叫進園子裡住,又叫冰兒過來陪伴。姐兒倆閒話了一個上午,乾隆那裡的傳話太監笑眯眯過來傳話,叫兩人到九州清晏侍奉進膳。
這樣一對「玲瓏玉」「姊妹花」伺候在旁,乾隆瞧著舒心,飯食也多進了些,拿手巾擦擦手,漱了口,方道:「喜歡用些什麼,你們自己先挑。剩餘的,叫賞隨駕的皇后嬪妃們。」
和敬公主蹲個深安,道:「謝皇阿瑪賞賜。」冰兒道:「姐姐,這個天氣還有些涼,我們要個山雞片的一品鍋可好?」
乾隆笑道:「果然兩人一比,高下立現。冰兒就知道吃!」
冰兒嘟著嘴說:「食色性也,可是聖人的語錄。」
和敬公主「噗嗤」一笑,乾隆笑道:「不知藏拙,惹人訕笑。玲兒,你解給她聽聽。」
和敬公主笑道:「妹子雖然也大婚了,不過人小皮嫩,女兒是做姐姐的,可不該打趣她。」冰兒半日也了悟過來,她是大大咧咧的人,笑道:「不就是那個『色』字麼,有什麼!人丁興旺不從這個字來?皇阿瑪兒女滿堂,不從這個字來?」
話音未落,乾隆咳嗽一聲打斷道:「越發不像了!連朕都敢打趣!這麼多吃的還塞不住你的嘴?」
笑了一番,自去進膳不提。午後,又陪乾隆繞彎兒散步,一路上桃花開得紅粉如霞,冰化後的一泓碧水裡游魚穿梭,乾隆著一身輕巧的醬色中毛褂子,閒閒走過,不時問身邊太監要了魚食餵魚。不覺已經到了申正,乾隆道:「西邊的奏報這會兒應該來了,朕還要到暖閣里召傅恆晚面,你們——」他看了看兩個女兒,猶豫了一會兒說:「玲兒想去瞧瞧麼?」
和敬公主似乎有些意外,她的丈夫現在就在西北軍營中,然而她只是搖了搖頭,輕聲道:「女兒懂些什麼?要是有……有色布騰的消息,皇阿瑪著人告訴女兒一聲,也就夠了。」接著蹲安告退。
冰兒卻是很感興趣的樣子,說:「既然是召見舅舅,我也沒有什麼好迴避的吧?」
「嗯。」乾隆點點頭,「暖閣子裡暗些,談事兒時又不許太監宮女進去,你進去給朕掌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