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有正陪笑道:「奴才可不會騎馬!」
冰兒笑道:「那你不騎就是。跟在我後面。」昂首朝馬廄走去。
這算什麼差事?崔有正一呆,可不待他反駁,冰兒已經走遠了,只好小步跑著追上去,想推辭,還沒有說出話來,冰兒已經牽出了她的那匹菊花驄,疼愛地在馬腮上拍了兩下,親自上緊了鞍韉,檢查了懸在馬鞍上的弓箭,道聲:「別嬌貴了,走吧!」
崔有正賠笑道:「奴才今日還有事呢……」
冰兒變了臉道:「你少給臉不要臉!多重要的事兒啊?比陪我騎馬還重要?」
崔有正低頭道:「主子騎馬玩自然要緊,不過奴才伺候不來,還是叫個『諳達』合適。」葦兒此時也跟了上來,帶著些只有她們倆明白的擔憂:「主子今兒身子不適,出去吹風,還是要當心啊!多帶幾個人吧!」
「不怕!」冰兒給了她一個撫慰的眼神,「中了暑,恰恰是要吹吹風,不然怎麼解暑?放心吧,我在外頭闖蕩,心裡有譜呢。」自己踩著鐙上了馬,圈過馬頭扭頭對崔有正道:「真是笨死了,在草原,連馬都不會騎!我騎慢些,你的腿腳可得放快了,伺候得不好,回來我打你板子!」明媚地笑了笑,夾了夾馬腹,那匹通靈性的馬立刻「滴答」著雙蹄小跑起來。崔有正不意接了這樣一個苦差事,他本是心裡有鬼的人,不敢太過犟著,雖則心裡打鼓,還是小跑著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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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騎著馬一路小跑,後面跟著的崔有正撒開兩條腿跟著,不一會兒就是一頭大汗,衣裳也濕了,好容易見冰兒勒了馬,趕緊雙手扶膝大口喘氣,喘平才過來賠笑道:「公主,奴才多少年沒這麼跑過了!今兒回去,兩條腿怕是要斷了。」
冰兒回頭笑道:「丟人吧你!說起來還是在瓮山受過苦的人,身腿子不利落,這才兩年多吧,就吃不得苦了?」
崔有正臉色一變,抬頭覷看冰兒神色,見她笑意中帶著些說不出來的冷意,心裡不由「咯噔」一響,陪了笑道:「奴才當年受過刑,腿腳不好。要不,奴才回去喚幾個善騎馬的陪主子玩兒?」
「嗯,你弄個大男人來,我的名節還要不要了?」冰兒笑道,「我騎慢些,成不?」
「主子——」崔有正還待再說,冰兒突然興奮地指著天空:「你看!大雁!」伸手到箭囊里取了一支箭,挽弓搭箭不過一眨眼的事兒,舉手一箭射出去,那隻大雁應聲落地,掉在四十丈開外的地方。崔有正臉色發白,咽了口吐沫,冰兒也不說要撿那隻大雁,只道:「走吧。」他只好沒奈何地跟了過去。
騎馬不能放開來騎,確實挺沒勁的,約莫三刻鐘時間,回首一望,他們聚居的蒙古包群落還能看見黑乎乎的一片,鴿子蛋大小。冰兒看看遠處幾座小丘高了起來,兩山重疊處有些曲折的小谷地,綠草如茵不說,還開著一地金黃色的野花。
「真美啊!」冰兒繞到山後頭,下了馬,愛撫地拍一拍馬頰,沒有松鞍韉,不過把馬嚼環和鞍上掛的箭囊、長弓、水囊之類的卸下來放在一邊地上,放它自己去吃草了。崔有正氣喘吁吁地跟了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這裡確實漂亮,主子有什麼吩咐,奴才去辦。」
「嗯。」冰兒手腕上掛著她心愛的那杆皮鞭,走到崔有正面前,說,「你說你當年受刑,在宮裡,我知道的有兩次,一次是我不好,沒有顧念你;還有一次,不知道你可記得,你炸烏鴉,我替你頂罪,願意為你挨板子,可惜皇上太明察,識破了我的小花樣,害得你還是挨了一頓打,後來還發到瓮山鍘草。那兩年,苦得很吧?」
提及往事,崔有正愣了愣,半晌才說:「主子的恩義,奴才記得。那兩年,想都不敢想。送到瓮山的,連個人都算不上,天天手臂酸得抬都抬不起來,動輒一鞭子抽在身上,要是犯了管事太監的怒,拉翻了就是一頓竹板子——都用小竹板,為的是疼得雖厲害,不傷筋骨,打完忍著痛繼續鍘草……」
他一副不堪回首的樣子,說得也是真切,眼眶子濕濕的。冰兒也似動容,嘆了一口氣道:「不想你受了這麼多的苦!這裡沒別人,脫了上衣讓我瞧瞧,傷口現在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