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伊人』,何其太雅!」英祥凝視著她說,「你父母也是讀書人?」
那雙明亮如秋水的眼睛裡邊蓄了些淚光:「父親臨終前說: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
英祥不想竟然觸痛了她的心事,心裡一陣難堪,慌亂中起身踱步,想尋些打岔的事情,不讓兩人尷尬。恰巧瞟到書案上的青花乳足香爐,過去嗅了嗅道:「裡面灰燼都冷透了——那班懶散的傢伙真是該敲打了。」從身上的香料荷包里拈了兩星沉速,藍秋水輕輕道:「爺,原怪我不好。我喜歡這院子裡的桂花味,香餅子又怪貴的,就自作主張……」一屈膝竟然想跪。英祥眼疾手快上前扶掖住,藍秋水害羞地輕輕一甩頭,她的發梢微微地掃在英祥的臉上,那淡淡的桂花味,一時讓人不知到底是來自她的秀髮,還是來自外面開得正好的木樨……
作者有話要說:
☆、祭慕容夫妻齟齬
忙過九月,英祥見冰兒心情近乎煩躁,雖則心裡有些不解,還是實現了自己的承諾,偷偷用自己的車馬,帶上冰兒去法源寺進香。
法源寺如他們上次來時一樣孤寂清冷,而上次仲夏怒放的丁香花,此刻早已毫無蹤跡,只剩漫山黃葉凋零,在地上鋪陳開深淺不一的金色地毯,隨著日影的移動而變幻著光色。鼻中氣味,也不再有丁香的馥郁馨香,倒是黃葉漸漸腐殖,與泥土濕氣混雜,在這秋高氣爽、漸生涼意的季節里,讓人胸中如鼻端一樣,充斥著蕭瑟況味。
「不進山門?」
冰兒有些不敢看丈夫的眼睛,搖搖頭說:「先不進去。」
英祥看她,雖不是潔白的素裝,但發不用金玉、不用花飾、不用珠翠,一色素銀;衣不用彩緞、不用織繡、不用鑲嵌,一色清淺;亦不加裝飾,不施粉黛。英祥忍了又忍,問道:「你像是祭奠?」
冰兒道:「我回頭告訴你。你讓我一個人,好麼?」
英祥千萬句想說的話憋在肚子,終於只是點點頭說:「好。外頭我已經派人查看過了,這次應該夠安全。」
「謝謝你!」
英祥回到馬車上,小豆子見他臉色不佳,按捺了一會兒問道:「爺要不要去外城角上的一個集市轉轉?上回聽說,那裡的書市有時倒有些好本子。」英祥不耐煩說:「那裡能有什麼好東西!安心等著!」一瞥眼從馬車的窗洞裡看著外頭的秋色,風吹林梢,黃葉頻落,看得心裡淒楚,可胸膺里鬱結的那個大疙瘩卻吹不散,眼睛死死地盯著樹葉,心裡想著的卻是裡面那人,究竟在做什麼?究竟為什麼瞞著自己?究竟為何把兩人初識的聖地棄若敝屣?
許久,才見冰兒出來,面帶淚痕,臉色也不好,英祥扶著她進馬車坐下,見她近乎乏力地倚著窗邊,懨懨不想說話的樣子,不忍追問,只吩咐車夫回去。回到家裡,幾番欲言又止,終於聽見冰兒無力的聲音:「你今天不要問了好不好,我胸裡頭悶得難受,不想說話。」
這話說出來,沒有再問的道理,英祥點點頭道:「你休息吧。我這會兒不困,想去書房看會兒書。」冰兒輕輕點點頭。英祥想了想,對葦兒說:「上次宮裡送來的秋茶,還是你沏得最好,煩勞姑娘再幫我一幫。」